读书人也分为很多境界。 最下等是识得几个字,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做人却寡廉鲜耻的伪君子。 而真正的君子,是将书中的经义都付诸行动,克己复礼,慎独而行,此乃真君子。 以杨明对钱进的了解,此人的确算得上是个真君子。 所以他不知道,钱进是否愿意,与他一同做这不光彩的舞弊之事。 见他问得严肃,钱进正襟危坐,肃然回道:“舞弊自是不对,但事关国家大义,某之小节何足挂齿?” “文斗事关重订岁贡。岁贡又关乎万万民生计。” “若然文斗能取胜,无需纳贡,百姓则可休养生息。” “若然文斗输,再加岁贡,赋税便会水涨船高,动辄官逼民反。” 钱进握拳,面有悲色道:“杨兄,不瞒你说,某自幼长于江南,鱼米之乡,虽说家中并不富庶,却也从未有过饿死冻死的担忧。” “某去岁到西南走了一趟,才知道,大兴的百姓竟然过得那么苦,我朝已经病入膏肓了!这一次的岁贡,便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明也沉默了。 他并不像钱进那么爱国,但他却比钱进知道得更多。 去年那场大雪,揭开了第三寒冷期的开端。 连温暖如春的江南都冻死了上万人,别处死伤更是惨重,连官员都不敢再往上报。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寒冷期,便意味着灾难频发。 历史上大部分朝代更替都对应着气候变冷时期,气候变化是一只历史看不见的幕后黑手。 气候变暖,为社会带来粮食生产,北方游牧民族也快速发展,但是游牧地区并不能供养太多人口,于是在人口压力下,会大举南侵,这便是几十年前,那些外族兴起的原因。 只是在气候暖期,农耕文明虽然不能阻止游牧民族入侵,却会有充足的资源来对抗,保持农耕文明的发展。 但是,当到了气候从暖到冷的转型期,局势就大不相同了。 寒冷期平均气温只是降低几摄氏度,一般人根本感受不出来,可是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 农民靠天吃饭,地里的产出减少,便会影响生计。 灾难频发,朝廷也无暇接济灾民,人口便会减少。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能留住更多的钱粮,谁便能坚持得更久。 大兴已经处在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不是白国亡,便是大兴亡。 既然杨明来了,他便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大兴在他的面前亡国,尤其是不愿意让王景之流当家做主,糟践凌辱华夏民族。 杨明深吸了口气,摊开手掌道:“试题的确在此,东昇兄一看便知。” 钱进取出纸条一看,也有些惊讶:“白太祖竟然出了这么一道题目,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并不算离奇:“不过听说白太祖是大炎龙皇的拥趸,莫非是想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接着,他便低头苦思冥想,显然是在心中构建文章。 杨明不得不打断了他。 他面露难色道:“东昇兄,其实,我心中有一篇文章,倒正合题意。” 如果是在别人面前,他还能过一把当文抄公的瘾,但是在钱东昇面前,杨明实在没有这个底气。 抄袭被人拆穿一回两回也就罢了,第三回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他不要面子的吗? 钱进了然于心,起身道:“走,且去书房写来看看。” 他把杨明带进了书房,亲手替杨明研墨。 杨明刚才在路上,已经回想了一番这篇文章,此时提笔,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钱进逐字逐句地看着一片惊世绝伦的文章跃然纸上,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他反复在心中咀嚼,良久方才长出一口气道:“疏直激切,尽所欲言,此乃千古鸿篇。” 可不是么,这篇文章,还真是传了接近两千年。 杨明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接着问道:“东昇兄以为如何?以这篇文章,能否取胜?” “能!” 钱进斩钉截铁道:“某拜读过柳公卿和柳仲恭二人的文章,此二人算得上是当世大家,兴白两国能与之抗衡着,屈指可数。但杨兄这篇政论,用词用典,实在精妙。某远不如矣,当世大儒亦是望其项背,不过于实情有少许不足之处,容某更改一二便可。” 听他说完,杨明松了口气。 毕竟他对诗书只是外行,他觉得这篇文章切题,却未必真的能用。 只有钱进这个状元郎说能用,才是真的能用。 见钱进丝毫没有追究这篇文章出处的意思,杨明反倒觉得有些别扭。 难不成连钱进都猜到了他是穿越者的事情? 他忍不住问道:“钱兄,怎么不问问我,这文章从何而来?” 钱进淡然道:“既然杨兄不提,钱某便无意追问。” 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有一些猜测。 千古英杰无数,尽皆埋身黄土。 世上不知有多少残篇绝章都失传了。 原先不知道杨明是杨家后人,如今知道杨明是北武王之后,有些家底也实属平常。 又风闻杨明得到了龙皇宝藏,龙皇宝藏里不知有多少宝物,保留了几篇从未有人知晓的佳作,又何足为奇? 正如他所言,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三场比斗,其他事情,哪里还能在乎得了那么许多。 杨明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钱进读了这么多书,果然也越来越不一样了。 “这些文章,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都是先贤之作,绝无侵权之忧。” 杨明拱了拱手道:“那文斗一事,便麻烦钱兄了。” “有如此佳作,何愁不能取胜。” 钱进对上柳家两位大儒,原本还有些发憷,现下得了这千古鸿篇,自然多了几分底气。 术业有专攻,杨明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