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晚, 店家门上挂起一个昏黄的灯笼,带着咸涩雨气的风吹过空荡无人的街道,老者拄着拐杖, 关上了通往来时路的门。
“江老, 这么晚了, 眼见就要下雨,您这会儿过来我这儿是有什么要事?”
坐在高高柜台后面的当铺掌柜惊讶的看向来者,他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琉璃眼镜, 借助屋中烛光, 清晰的看见老者脸上的愁容。
“唉, 家中总有难念的经,我儿前些日子去了左州, 至今未还,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托人送了封信,还是要家中筹备一些银粮送去。”
老者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袋,那里头放着沉甸甸的东西。
掌柜顾不得与老者说话, 他直接从柜台后站了起来, 从旁边的小门走出, 亲自搀扶老者,让老者坐下。
老者出身江家, 那是左州有名的望族,虽说老者这一脉已经没了先人的荣光, 但他儿子现在是左州的一个县令。
这当官的人,怎么可能缺钱呢?要家中典当宝贝才算完, 绝对不是小钱, 那这送来的宝贝, 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宝贝。
果不其然,那老者坐下后,很快就将布袋子里的琉璃盏拿了出来。
这琉璃盏精美异常,上面还雕有祥云福字,颜色十分透亮。
如果是之前京城那边没有流出好看漂亮还价低的琉璃,这琉璃盏说是镇国之宝都不为过了。
“此乃前朝琉璃王爷珍爱之物,若不是一时手头拮据,老朽也不会将它典当。”
掌柜来来回回的看,一脸惊叹,“不愧是那位王爷的喜爱之物,可真是美轮美奂的绝世珍品。”
江老脸上露出一丝笑,能得此宝贝,可见他祖上确实十分不凡。
可惜现在这东西也不值钱了,江老想到这儿,笑容又收了收,早知道琉璃会那么常见,他早年间一定将此物卖出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找当铺来往外当。
“黄金五千两,死当。”
黄金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但其实这已经是贱卖,但凡是之前廉价琉璃没出现,这东西都能喊上黄金万两的价格。
而现在,即便是五千两黄金,掌柜的都皱了眉头。
“三千两,不二价。江老我跟您说实话,这还是因为此物曾经在前朝王爷府上,算是有名有姓的物件,那些有钱的贵人不看重东西本身值多少钱,要买就是买这物件的前世今生,这才能叫上三千两黄金的价格。”
如果是普通的琉璃器,能上一千两黄金,那都得是特别好的东西。
要知道官府现在往外卖的琉璃物件,这么大个的也不过千两黄金,还能定制,颜色还能挑选。
江老皱了眉,三千两黄金,能买多少粮食?
现在明州的粮食,最差的要三文一斤,品质好的封顶二三十文。
给他儿子的粮食肯定不能太差,不然就会害了他儿子,中间价格也要个七八文啊。
三千两黄金换成银子,要去除各种损耗,到手绝对没有三万两白银,大抵只有两万出头,此刻换成铜钱,又要被人压价损耗,到手的铜钱,大抵只能买个三万担的粮食。
三万担,普通人看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但是对于一个县城,还是接受了四周流民与他地粮食的县城来说,太少了。
但也不是不行,至少能先撑过一段时间。
江老最后还是松了口,掌柜见他想了半天还是点头,心里有些遗憾。
早知道他就要价再低一些了,现在这个价格,竟然还没到江老的底线。
但是这生意就是一锤买卖,定下就不能随便改,否则当铺的名声就全毁了。
拿着钱往家里走的江老,甚至不敢抬头看天,任凭大风刮到脸上,小雨滴如同石子一样,砸的人生疼。
等回家时,老妻为他留了一盏灯,江老进门,大开的门带进了冻人的冷风。
正值此刻,天降雷霆,一声巨响,雷光照亮了江老有些呆滞的脸。
老妻赶忙上前,低声问道:“东西可当了?”
江老点点头,走进门去,掏出了怀中沉甸甸的一张银票。
“可以去钱庄兑银,武儿人脉广,将此物明日交给他,让他去做,尽快换成粮食送到左州去。”
“这可是三千两黄金!”
老妻拿起银票看了一眼,她不认得太多字,但是银票上的字她还是认得的。
“这么多钱,你真的信任你那个侄子吗?”
“不然怎样,你我去筹备钱粮吗?等咱们的钱粮送到,怕是吾儿都要下大牢,秋后问斩了!”
江老自然也不信任江武,可是此刻身边已经无可用之人,孩子又远在左州,等着这些救命的钱粮。
他们别无选择。
“武儿日后前程,还有赖他堂兄,况且他父母都在咱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