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光大亮,金色晨曦刺入寝室,路炀刚睁开眼,就听嘎吱一声轻响。
紧接着是贺止休拎着东西进门的身影。
少年换下了校服,外边套了件浅灰色毛衣,略长的黑发散落在肩头。大概是刚洗过没吹干的缘故,难得不怎么蓬松,两侧刘海都被随意别至脑后。
乍然望去还有点陌生。
路炀被晨曦刺得眯起眼,还没开口,贺止休率先注意到。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搁,回头弓身,伸出指尖去戳床上人的脸,逗弄道:“醒了?”
“……”
路炀下意识想伸手拍开,然而被子外太冷,他退而求其次往下缩了缩。
在那根手指紧随其后跟上前一秒,他立刻眯眼冷声警告:“滚。”
贺止休眉峰一扬:“起床气还挺大,昨晚没睡好?”
他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问了句:“还是手还酸?”
不提这茬还好,陡然提起,路炀顿时只想下床踹他。
家长会过后,宿舍楼基本空了,六楼更是只剩他俩。
路炀向来不大习惯进他人的寝室,尤其与603基本是路炀一人独寝的不同,613还多了个季炎。
即便对方夜里不在,但残余的Alpha气息依旧浓重。
最开始路炀还对贺止休说的想好好学习持有怀疑态度,因此进门后,他当机立断塞了两套卷让对方先写。
出乎意料的是,Alpha没有半句反抗,果真一如楼梯里坦言的那般,格外认真地做了起来。
——然后路炀就成功发现,那道压轴题可能真的像贺止休说的那样,大半是蒙的。
但能蒙对也是因为思路抓的对,后边没答上来,纯粹是平时累积不够、上课不够用心,老师讲的知识点听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下了课就全部倒入垃圾桶,且从来没有主动认真思考过这类型的题——甚至可能都没怎么接触过。
路炀向来独来独往,给人讲题的次数不多,之前绝大部分的经历都是给宋达讲。
但宋达主动求学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一多半都要在结束时一脸茫然地反问你刚刚都说了啥。
他原以为贺止休也会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是,Alpha在短暂沉默后,居然恍然大悟地点了头。
“真的懂了?”路炀当时罕见地追问了句。
他在学习上向来不含糊,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喜欢也无法理解不懂装懂。
但揣摩着贺止休平日里的德性,他还是笔尖抵着卷子主动说:“听不懂我可以再复述一遍,或者换个思路。有问题直说,成绩不会骗人。”
贺止休当时盯着他笔尖,满脸正色地问:“真的可以直说吗?”
路炀余光瞟他,示意他讲。
贺止休捏着笔正襟危坐,肃穆而郑重地开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寝?”
然后毫不意外挨了路炀一脚。
Alpha没个正经,路炀也懒得再给好脸。
他踹完当场转身,从那个装满各式各样习题册的行李箱中,翻出一道题型差不多的丢给贺止休,让他重做一遍。
贺止休终于不敢再皮了。
他捏着卷子沉思了好半晌,终是没忍住,由衷诚恳地发问:“我在你心里有这么菜么?”
“满分七百五你勇夺三百五,我在卷上撒把米鸡啄出来的分都比你高,”
路炀半丝余光都懒得给Alpha,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声讥讽:“所以自信点,去掉问号。”
“……”
贺止休被堵得哑口无言,终于低头乖乖做题。
结果没安静两秒,路炀又觉脚尖在桌下被人轻轻踢了踢。
他懒得搭理,挪到一边,Alpha却没完没了的紧追而上。
深夜寝室本就寂静,半点动静都变得尤为明显,鞋底擦过地面的摩挲声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动,静足够让满是寂静变得吵耳。
直到路炀彻底忍无可忍的时候,贺止休终于停了下来。
不止有脚,还有手。
“路老师,我们来打个赌吧。”橘红台灯照亮贺止休的脸庞,Alpha俊美的五官被镀上一层难言的暧昧。
路炀其实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猜到这人想说什么。
但那一刻他给最后一道题划下了句号,撩起眼皮,明知故问地开口:“什么?”
“如果我写对了,可不可以让我留寝?”
贺止休支着下巴,冠冕堂皇地说:“六楼这么空,男朋友怕黑又怕鬼。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陪陪他。”
他把卷子往前一推,灯光照亮卷面狂狷的笔迹,每一个步骤都干净整齐。
路炀只需一眼便能认出,都是方才自己一一解析过的。
Alpha嗓音喑哑,像征询,又像引诱。
他喋喋不休地追问:“你觉得呢?”
那大概就是失控的开端。
划了红钩的卷子被扫下桌面,电量耗尽的橘红台灯来回闪烁,冰冷空气被布料摩挲与交织的呼吸点燃,温度难以遏制地节节攀升。
黑暗剥夺了视觉,却放大了其他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