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散完民众的公寓走廊上空空荡荡的,无论怎么看,四下都只有他一个人,耳边是不断重复的凌乱呼吸,心脏激烈地从内侧敲打着胸骨,让萩原研二的胸口疼得厉害,但他此时无暇顾及自己的情况。
萩原研二侧过头,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他的额头上爬满冷汗,视野也随着呼吸起伏着……于是他又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感受着发软的脚,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好像正在做梦。
突如其来的呕吐感一阵阵地袭击着萩原研二的胃部,他产生了干呕的冲动,只是扶着墙半晌,还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脑海中只有不久前的画面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肌肤的温热依旧残留在掌心,萩原研二在梦中睁眼时就发现‘自己’正压住一个陌生少年的身体,膝盖抵在对方的胸口处,往前俯身,双手搭在陌生少年的脖子上。
他无法控制身体,被动地感受到指尖慢慢用力,掌中的喉管顷刻发出了悲鸣,骨骼摩擦的咯啦咯啦声轻轻飘进他的耳中,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他的力度之大。
陌生少年却用奇妙的纵容目光注视着他,仿佛萩原研二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仅仅是和对方对上了一秒的视线,萩原研二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瞬间就变得非常高涨。
纤细的喉咙被握在手中时紧致柔软的触感不似作伪,用无奈的表情仰望着萩原研二的陌生少年艰难抬手抚摸着他的侧脸,不自觉溢出了几声喘息,可即便看上去无比痛苦,也没有丝毫的挣扎。
陌生少年此时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只能做着口型,而萩原研二仍然清醒地目睹着这一切的意识,帮他看懂了陌生少年想说的话。
不要哭……?
萩原研二艰难辨别口型时身体的行为也没停下,似乎是呼吸道在力道的加重下被堵得更加严密,陌生少年抚摸他侧脸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而迟钝,最终就连微弱的痉挛反应都消失了。
被膝盖抵住的胸膛逐渐没有了起伏,陌生少年阖着水红色的双眸,脸染上了白纸一般的死色。
一滴水珠砸在了已经紧闭的眼睑,又从眼角滑落,没入黑发鬓角中。
还没从自己杀人了的迫真感冲击中缓过神来,萩原研二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忽然发觉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桎梏在陌生少年脖颈上的手,但在对方要软绵绵地歪倒在地上之前又伸手条件反射地捧住了陌生少年的脸。
冰凉的、毫无生机的……被他杀死的少年的头颅,正乖巧地倚靠在他的手心。
萩原研二的呼吸切实地停滞了一下,他恍惚地眨了眨眼,手心就一轻,陌生少年的尸体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一切于是又回到开头。
好不容易压抑住干呕冲动后,萩原研二抿着嘴角,跌撞地靠近了刚刚映着自己面容的玻璃窗,然后伸手用力推开。
他
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激烈,疼痛像伴随着泵出的血液输送到了全身那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远处高楼某一层腾起的黑烟。
那里是爆炸了吗?好奇怪,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一样痛苦的感觉?
好奇怪,那是……
口袋里有什么忽然开始震动,打断了萩原研二混乱的思绪,他深呼吸着,低头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骤然被唤醒的屏幕在明亮的走廊里也像是在闪闪发光。
【未接来电:小阵平】
【11月7日10:48】
在萩原研二朦胧的视野中,这段文字格外分明。
——闹钟响起来了。
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穿透黑发青年的眼帘,他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在床上坐起身,用双手撑在被单上大口喘着气,冷汗不断滑落额头,瞳仁剧烈颤动着,葡萄紫的眼睛失神迷茫着。
萩原研二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那些都是他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可梦中的所有感觉都真实到可怕的地步——
坐在床上喘息的人忽然愣住了。
好奇怪。
他梦到了什么来着?
—
因为心里一直在想着事情,今天一整天萩原研二的反应都不太对,周围的人也看在了眼里,尤其是和他最为熟悉亲近的幼驯染,松田阵平简直对萩原研二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没眼看。
好在萩原研二自己也知道该怎么自我调节,他们当晚又有校外的联谊活动,所以在那之前,他就又变回之前的轻松样子了——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最让松田阵平生气的是不管他们怎么问,萩原研二都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会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一会儿,然后嘟嘟囔囔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和小阵平打一架’。
松田阵平当场撸起了袖子,大慈大悲地准备满足幼驯染的梦想,最后被喊着不至于不至于别把萩原打死了的另外三个友人给拦了下来。
放在平时,萩原研二大概会选择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略过去,或者配合地玩一会儿放松心情,只是他现在真的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同样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他发觉自己一整天都在盯着自己的手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