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的年轻人认出她是谁,一时被唬住了。 姜萝常常跟着周仵作进出县衙,很讨县太爷欢心,要是真被她告一状,不说惩戒,挨大人一顿打骂是肯定的。 他们到底忌惮武役出身的父亲扇来的巴掌,吐了一口唾沫:“我们走!” 刚迈腿,王勋又折回来,冷笑:“姜萝!你一个小丫头和戏班子的跑腿小子混在一块儿,也不嫌难看?你祖父要是知道,定削你一层皮。” “少管我的事,快走!不然我现在就跑县衙里去!” “行行,我斗不过你,小爷怕了成吧?咱们走。”街痞子们落荒而逃。 待人走远了,姜萝才踅身去看倒在地上的少年郎。 殷红血渍自他褴褛的粗布短衣渗出,衣摆满是脏污,就连乌油油的发也蓬乱,偏偏那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甲盖月牙儿粉润,指缝干净,似是日日取用泉水清洗过。 姜萝明白,这是苏流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能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体面。 “先生。” 她情不自禁喊出声,泪盈于睫。 姜萝想到前世的事。 她初见苏流风,也是这么一个桂花飘香的午后。 宫里花卉明艳,就连公主府也妆点得富丽堂皇。但那些花太贵重了,姜萝喊不出名字,她只能赏那一株桂花,只因祖父庭院里也有一棵。 被天家认回宫里后,姜萝瘦了不少。鲜妍宝气的华裳裹在伶仃的少女身上,仿佛一重重枷锁,困住了她的神魂。 姜萝盯着挤挤攘攘的桂花出神,直到另一股更为馥郁的花香的冲撞了她的心神。 姜萝踅身望去,海墁式岁寒三友苏画廊梁底下,伫立一名长身玉立的郎君。穿一袭艾绿常青松纹直缀,风涌袖囊,鼓起衣袍,霞姿月韵,亦携来一阵山桃花香。 郎君生得高,瞧着却有点清癯。等他走近了,姜萝辨出来人细致的眉眼——极俊雅端方的骨相,明明那样清寒的一个人,一双凤眸却妖冶非凡,平添不可唐突的神相。 年纪大不了姜萝几岁,却已很有文臣那起子八风不动的风骨。 姜萝听赵嬷嬷提起过,前两日因她在宫中用膳时闹出笑话,皇帝特地给她找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来府邸指点诗书。 这位就是她早有耳闻的礼部右侍郎苏流风吧? 姜萝还未及笄,有的是个头要长。她生得矮小,才至他腰腹高。 见到师长,姜萝规规矩矩行礼:“您是苏大人吗?阿萝给您问安。我该如何称呼您?唤一句‘先生’可好?” 她问题太多了,抛过来便一箩筐。 说完,姜萝先羞赧一笑,摸了摸鼻尖子:“我家乡那边,都喊才高八斗的塾学西席为‘先生’,我不知来了京城,是不是也要这样喊。” 她怕开罪人,坏规矩,说句话也畏首畏尾。 “请公主随意称呼,不必诸多顾虑。” 这是苏流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音色温润,清耳悦心,很动听。 姜萝接下他的善意,不免态度也亲近了许多:“苏先生是来教我礼制的吗?宫人常说我不懂规矩……” 唉,她就是太老实啦,居然会自曝其短! 哪知,苏流风闻言也没有讥讽与鄙薄。他依旧神色如常,柔声:“公主并非不识礼数,而是生性恣情,还未被俗常驯化。这般,极好。” 姜萝怔了一瞬。所有人都说她不成体统,唯有苏流风赞她生性浪漫,若春和景明。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那一刻,心里的酸涩翻腾,怎样都压不住了。 - 姜萝不再追忆往事。 她凝望眼前受了伤的苏流风,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馕饼,递了过去:“你吃这个。” 苏流风抬起一张容色未开的稚气的脸,一时讶然。 他的错愕不过瞬息,很快便寂灭于沉沉的眸光之中,了无痕迹。 苏流风没有接姜萝的饼,而是垂着首,无力地注视自己指尖。 他低头的时候,姜萝才有机会看清楚他颈后的皮骨。苏流风太瘦了,脊背骨珠嶙峋,衣襟往下的暗处,能窥见无数乌青的旧伤。 这些伤不是今日打出来的,看着像是陈年的鞭伤。 她不认为那几个小痞子还敢当街执鞭打人。 难道除了他们,苏流风还吃过其他什么苦? 姜萝强忍住难过,伸手撩开他残破的衣襟。 那样削瘦的脊背,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伤疤。他还不是入仕的文臣,他只是手无缚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