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轻放,只小惩小戒。 皇后罚姜萝跪于无人知晓的掖庭官道,待足了半个时辰才能归公主府。 幸好,没牵连到外人,只是换了个地方跪。 姜萝膝骨酥麻,宦官搭了把手,擎着她的双臂,给她挪了个地儿。 长长的两道膝痕,蜿蜒至庭外,满地狼藉。 大雪皑皑,宫墙高矗,像无数口囚笼。 天儿太冷了,风凉飕飕,削皮刮骨,冻得姜萝脸皮发白。 眉心那一点天生的观音丹砂痣,也在苍苍的面色衬托下,愈发艳丽赛血。 姜萝太老实了,说跪就真跪。 她的裙摆吸饱了雪水,浸没膝骨,酸麻肿胀的感觉袭上心头,疼得她昏厥过去。 倒下时,她原以为会埋入雪里,偏偏地上不冷,还很软绵、温暖。 恍惚间,姜萝还嗅到了一股熟稔的山桃花冷香。 姜萝再度醒来,人躺在矮榻上,赵嬷嬷哄她喝完了一碗暖身的甜汤。 赵嬷嬷说,苏大人心善,见三公主昏迷不醒,特地送她入了抱厦,还悄声命赵嬷嬷给姜萝上了伤药,总归宴席久久不散,无人会在意姜萝的去向。 听完这话,姜萝觉得天气也不算太冷了。 至少吃人的宫廷里,还有她的老师会站在她这一边。 姜萝后来几年,过得也不大好。 姜敏处处同她作对,姜萝姜萝从老宫女口中得知,二公主的母妃,曾用巫蛊一事陷害姜萝的生母,被皇帝赐死。姜敏自小没了母亲,被皇后接去教养。到底不是皇后的亲生女,为讨好上位者,姜敏举步维艰,只得处处留心,小心过活。 她恨姜萝,事出有因,即便这个理由非常荒谬。 姜萝不想和姜敏斗,尔虞我诈太累人了。 但后来,她触及了姜萝的底线。 姜敏设计,杀了赵嬷嬷。 得知真相的那一日,姜萝抽了刀,直奔二公主姜敏的府邸。 她是个残暴不仁的小疯子,径直把刀捅进了姜敏的肚子里,鲜血淋漓。 是年,姜萝因弑伤手足,被关入皇庙里修身养性。 姜敏福大命大,没有死成。 可能这也是姜敏奸计里的一环,天家真正抛弃了姜萝这位皇女。 姜萝以为自己会孤寂一生,上苍却待她不薄。 山寺里,她结识了被贬为官奴的罪臣之子陆观潮。 他被刑部都官司配隶到皇家佛庙,监守藏书阁,本该是世家贵子,却被族中罪事带累,一生为奴隶,不得入仕。 幸好,陆观潮从不自苦,日复一日噙着那一抹温文的笑。 姜萝想,她和陆观潮顶般配。 她是不受宠的戴罪公主,他是遭天家摒弃的罪奴。 他们于这一座小小的山寺里相识相知,有独属自个儿的快乐。 夏日炎炎,姜萝会偷偷给陆观潮送上一盏宫里递来的紫笋茶;隆冬雪天,她也会悄悄备好一手炉的竹炭,供他翻阅书籍时烘手取暖。 姜萝没有家人,她把陆观潮视为家人。 有时,她甚至想,她可能开了情窍,她是偏爱他的。 幸好,这不是姜萝一厢情愿,陆观潮也会回应她的好。 他给她编织竹叶蚱蜢,给她念诵诗文,还给她烤芋果腹。 即便他的好,穷酸且朴素,但姜萝甘之如饴。 又过了两年,皇帝驾崩,为先皇祈福,天家大赦天下,其中也包括了罪孽深重的姜萝。 皇帝死前并未立下储君之位。 前朝有过女帝登基的先例,故而这一回,不止是皇兄们虎视眈眈君主之位,亦有皇女们意图角逐天下。 姜萝知道,若是姜敏夺得帝位,往后她定死无葬身之地。 不能坐以待毙,姜萝被迫卷入了这一场天家的纷争。 陆观潮随姜萝归了公主府,贴身伺候,俨然如她膝下面首。 夜里,他为她暖少时受过伤寒的膝骨,小心献计:“公主不妨拉拢苏相入麾下,你与他幼时曾有师生缘分,保不准他会感念旧情,襄助你夺得社稷。” 苏流风如今已登上内阁首辅之位,兼衔相职,是皇裔们眼中香饽饽,谁人都想拉他入阵营,只可惜他对站位一事从未明确表过态。 确实,他已位极人臣,顶上君主更迭,于他的权势影响不大,何必平白去沾染一身腥? 姜萝许久不曾听到苏流风的消息了,一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