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如此。”程栏尽可能讲述得简单直白,方便所有人理解,“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这三百女军。” 其他女军窃窃私语跟伙伴们求证,元木兰则在短暂的沉默后,扯出一抹微笑,看向身边的罗织:“我赢了。” 罗织“嗯”了一声。 她很清楚,单看结果,赢的确实是元木兰,但她也听得出来,程栏为了方便众人理解,也因为主要讲的是乔穆,省略了一些并不适宜在此时详说的细节——这一点,元木兰也听出来了。 她能想象那些男军面对女军受害一事,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说出哪些话。 再难听的她都听过,翻来覆去也就那些。但元木兰显然不能,只是听程栏说元帅等人反对乔穆出寻,她就微微皱眉了。 罗织有多嫉妒元木兰,就有多不希望她与自己一样,掉入前途未卜、晦暗不明的淤泥里。 眼下才是肮脏真实的开始,且仅仅是开始。 那个掉了脑袋的士兵敢做下这等恶事,只是被私人恩怨驱使? 不,也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做了、被发现了,大抵也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这样的土壤将小恶滋养成大恶,它的生长有所有男子一份。 即使乔穆让那个士兵成为了例外,他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此事中唯一出乎罗织意料的是,在那种大势所趋之下,乔穆竟仍固执了他一贯的脾气,毫不胆怯,拒不忍让,也无惧于什么前途,从始至终都站在女子这边,光明坦荡。 尽管杯水车薪,不过让举步维艰的木兰女军喘了口气,但罗织还是想学着男子夸女子时的语气,报复性地赞一句:真丈夫当如是。 还有这二百男军,其实也算不错了,只是……他们怎么都不敢看她? 这时,元木兰替罗织向乔穆和程栏等人解释,方才对乔穆的那一拳纯属误伤。 程栏干笑道:“若是别人,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但他是乔穆嘛……” 乔木兰捂脸坐在程栏身边,面无表情地看向山石之外的风景,高大挺拔的身躯缩成一团,闻言翻了个白眼:“不长脑子……我想回去早就回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我什么时候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人都来了,还带着兵,不是来救你们的,难道是来散步的?这也能下得去手……” 有男军看热闹不嫌事大:“乔统领,您别光嘟囔啊,大点声,让大家都听见,您平时跟我们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乔木兰:“……滚。” 元木兰笑不露齿:“乔统领,其实那坛酒是罗织主张留给你的。” 罗织淡漠的脸色立即有了些许波动:“……不用谢。” 乔木兰:“……” 程栏:“噗。” “——快躲起来!”负责放风的女军忽然小声道。 众人纷纷因地制宜,就近缩于丛林般的山石之后,擅于藏身之人如乔木兰,默然向外偷看。 ……是敌军。 众人忍不住屏息,等这一队敌军经过,往平原那边的小路而去,才松了口气。 乔木兰问:“你们是怎么逃过来的,怎的想起来猫这儿了?” 听元木兰简单陈述了过程和理由,乔木兰点点头:“他们昨天人少,不敢跟来,回去问了左帐王,今日才敢再来。人马不算多,毕竟此处地形如此,派多了也没用。” 话音未落,又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领头几人骑着骏马,皆魁梧宽须,其中最先那位的左耳上,挂了只通体黄金镶嵌绿松石的耳坠。 乔木兰目光一滞,程栏讶然,二百男军则面面相觑,严肃了许多。 等这队人马离开,罗织问:“他是左帐王?” “真是他?”元木兰也猜到了,见乔穆和程栏都点头,有点不敢相信,“他怎的亲自来了?” 乔木兰道:“看来是对你们志在必得,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打败、俘虏木兰女军,是除左帐王亲征之外,最振奋军心之事了。” 罗织冷哼一声:“想不到战场上的尊重,竟然要先从敌军这里获得。” 乔木兰没有反驳,继续道:“他们没有搜山,而是直接去别处寻找,是因为左帐王以为,木兰女军不会犯这种错误,”说着指了指众人所在的半山腰,“等他们走了足够远,却仍然没有找到我们,左帐王便能反应过来,回头来寻。现下我们有两个选择。其一,趁此机会,立即下山逃回大营;其二,跟他们打一场,生擒左帐王。” 乔木兰说得太过轻松,以至于众人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刚刚具体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