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说节度使明日要见所有儿女,大多数人都默默的省略了后边的那个“女”字,心想:这是大公子被淘汰出局了,老爷要重新选个继承人呢!
没儿子的恨得牙痒痒,倒是知道曹夫人被休弃之后,或多或少有所安慰。
没法子,后者作为主母,还是挺严苛的,一朝树倒,幸灾乐祸的人更多些。
有儿子的这一晚都没怎么睡着,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要把儿子打扮的出挑些,又或者是拉着儿子的手殷切叮嘱,亦或者捏着耳朵叫背几句得体的话,明天到父亲面前去现学现卖。
季明仙与杜氏也没睡,睡不着。
负责打理后宅的管事倒是很周全,人也妥帖,给母女俩选了住所,又说:“这所院落临水而建,后宅里最是僻静,不是我狗眼看人低,而是夫人毕竟不是府上的内宅之人,住的近了,怕不方便。”
这个“夫人”指的是杜氏。
管事笑着在图上指了指位置,说:“小姐同夫人且先在这儿住着,今日完了,明日我差人来砌一堵墙,把这一线隔开,日后小姐若是出门,稍麻烦些,只能走这边儿,但好处是少了风波,免得伤了夫人的声誉,您多见谅。”
季明仙见他考虑的如此细致,心里边只有感激的份儿,哪里还能说得出二话?
一叠声的谢过了。
到晚上歇息的时候,母女二人睡在一处,依偎在一起。
季明仙听母亲低声说:“这位节度使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啊。”
“是啊,”季明仙嗅着母亲发丝上的香味,由衷道:“倘若不是他伸手相助,我简直不敢想咱们母女俩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又翻个身,面对着母亲,说:“能叫我搬过来,已经是莫大恩德了,我大着胆子央求他,问能不能把您也接过来,真没想到他那么痛快的答应了……”
杜氏柔声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静默了一会儿,她又说了一遍:“那位节度使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啊。”
季明仙又一次用力的附和母亲:“是的,他的确是个大好人!”
杜氏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发丝,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继而像女儿小时候入睡时那样,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她心想,傻孩子,你不明白娘的意思。
杜氏不如季明仙聪明,头脑也只是中人之姿。
但是她远比女儿更懂得男人的欲/望,也更能够看懂他们的眼神。
因为她足够美丽,地位又是那么的低微。
稍稍有些身份的男人,都不屑于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色/欲。
因为她不配。
反正只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女人,没有任何需要忌惮的地方。
甚至于从前有季廉的客人要求她服侍过夜。
那时候,季廉犹豫了。
最后又拒绝了。
毕竟她是季家小姐的生母,还是要给孩子留一点脸面的。
杜氏对那种来自于男人的眼神非常敏感,但同时也非常无力。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无力反抗。
就像多年前季廉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她从父母身边带走,做了他的妾侍。
就像今天下午到李家来的时候,她察觉到那位许先生隐藏的很好的打量。
不是对陌生人的打量。
而是男人对女人,出于色/欲的打量。
她其实应该觉得不舒服的,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因为女儿还在她的身边。
许先生,他一定是个大人物,如果得罪了他,不能继续留在李家,她也就罢了,她的女儿该怎么办呢?
她太清楚美丽的女人在没有保护的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情了,所以她不能让女儿沦落到自己曾经的境地当中去。
反正都是服侍男人,服侍季廉,跟服侍别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很害怕,对方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女儿身上。
她的女儿,像是蚌壳里的珍珠,洁白的,美丽的,她不能跟自己一样,活得像是一滩烂泥。
可是自己太没用了,根本无力去保护她。
那时候杜氏想,如果许先生亦或者那位节度使大人喜欢她的话,就好好的服侍他。
她现在还算漂亮,温顺一些的话,大概还能得宠两年,两年时间,应该足够叫女儿嫁出去了吧?
可是那位节度使大人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见到她之后,他其实也是惊艳的。
杜氏看得懂他的眼神。
可是他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亵玩的意味,甚至于连暗示都没有。
从许先生的态度里,她隐约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但是等他见完节度使大人之后出来,那种令她不适的打量就彻底消失了。
她猜想,应该是节度使大人拒绝了许先生的提议。
即便唾手可得。
即便她根本不敢反抗。
即便她只是一个出身低贱,根本不需要被考虑想法的女人。
杜氏没怎么念过书,当然也无法用太过细腻的言语去描绘这种感觉。
她只是在心里想:他把我当成人来看待呢。
这位节度使大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