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前不久又刚刚失去了双生的弟弟……
他对于这位年少的公主心怀恻然,心头更隐隐沉积着一股郁气。
身为武将,不得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却要送弱女子远赴塞外,以求社稷安泰,这是何等的耻辱!
回首去想,昔年国朝骑兵驰骋大漠,所向睥睨,也不过是一三十年前的事情啊!
唐佐不能再想下去了。
越是远离京城,靠近大漠,那种痛苦便越发明显,像是烈焰一般吞噬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催马靠近一些,他问守在车驾外问:“公主可还安好?”
婢女在车驾内回答他:“公主安好。”
唐佐听见这个声音,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失落。
其实他从前是见过定安公主的,毕竟她同寻常的贵女不同,谙熟武功,精于骑射,先前公主出嫁之时,宫门前也同他点头致意,略微说过几句话。
可是在踏上旅途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唐佐想到这里,一颗心便好像压了万斤巨石一般,沉闷到近乎痛苦,让他喘不过气来。
几日之后,他们途中停歇,附近州郡的官员备了新鲜的果子,女官们取了进给公主,车门打开的瞬间,他恰好途径此处,终于又见到了定安公主。
她以素纱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双平静又从容的眼睛,手边是厚厚的一摞书稿,甚至于手里还执着一册……
跟他想象中的黯然低迷截然不同,反倒有一种令人神迷的镇定气度。
唐佐愣住了。
定安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而他则慌里慌张的别过头去躲开,回过神来,再把头转回去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了。
怅然若失。
这一晚,唐佐一夜未眠。
如是一路前行,等到这年年底,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州边关。
定安公主的舅舅谢殊出城迎接送嫁的队伍,短暂的歇息调整几日之后,又同他一道送公主出关。
这一去,他们还能回来,公主却要永远的留在域外了。
唐佐很想跟公主说句什么的,可是踌躇再三,到底还是放弃了。
他又能说什么呢。
……
有谢殊这个嫡亲的舅舅在,便不需要唐佐扈从在公主车驾左右了,他远远的避开,像是小孩子一样,折了一根枝条,心烦意乱的抽打着道路两侧挂着累累红果的不知名植物。
而这一路上,一直闭合着的公主车驾的窗户,这时候也终于被打开了两指宽的缝隙。
谢殊直到此刻,都觉得太过冒险,脸上仍旧镇定,手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缰绳,用力太过,以至于青筋暴出。
“春郎!”他低声道:“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真的要到域外了,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脱身?!”
刘彻手中持一卷书,神色自若:“不会有事的,放心的走吧,舅舅。”
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谢殊从没有如此深切的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
他身在边关,听说外甥遇刺身亡,天子要把外甥女嫁到塞外,已经倍觉断肠,哪知道没过几天,传说中要和亲的外甥女竟然一身男装来寻他!
谢殊几乎魂飞天外:“你在这儿,和亲的是谁?!”
颖娘笑嘻嘻的说:“是我啊。”
谢殊简直要被她气死:“我是说,替你坐在车驾之中的人是谁?”
复又一喜:“难道是天子李代桃僵,选了别人替代你?”
颖娘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是春郎。我们俩生的像,一般人不细看分不出来,再说,出了京之后,就数我最大,谁敢掀开面纱跟轿帘细看啊!”
谢殊眼前一黑!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是又气又急,却又拿这孩子没办法,对外说这是远房亲戚,爹娘都没了来投奔的,给了她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有一说一,这外甥女倒真有点外祖家的气魄,从前跟她通信,只觉得她有些谋略,如今真的让她带了一支小队,却是每次都能有所斩获,数日之间已经堂堂正正的升任为百夫长了。
一直生到了定安公主跟那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送嫁队伍抵达边关,谢殊终于有了机会去跟外甥说话。
“你顶替你妹妹在车驾里,又搞了这么一出假死的大戏,是有什么计划吗?”
刘彻很茫然:“啊?这……完全没有啊!”
谢殊比他还要茫然:“那你怎么办,就这么嫁过去吗?”
刘彻说:“对啊,就这么嫁过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谢殊心里边憋了那么久的邪火儿马上就要爆发:“你个小兔崽子——”
刘彻马上捂头:“舅舅,我跟我姐可不一样,我是真不结实,把我打出个好歹来,我娘可不饶你!”
颖娘在旁笑眯眯的附和:“是呢,舅舅你不是也知道吗?春郎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三斤呢!”
又叹口气,埋怨的瞪着弟弟:“我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偏他嘴巴却紧,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肯说!”
……
眼见着距离边关越发远了,外甥却仍然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