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边宁静的村庄,在冬日的冷风中,很是荒凉。 空旷的田地上,覆盖着浅浅的白雪。白雪本是很美,可若是覆盖的不够全面,露出了褐色的土地,那颜色就显得很是突兀杂乱。 冬日的冷风吹过,地头那些被寒霜冻住的杂草,卑微的摇摆,倔强的弯曲着枝叶。 蓝玉穿着一件蓝色的棉袄,就坐在家门前的藤椅上,呆呆的看着远方。他脸颊上茂密的胡须,已如地里的杂草一般,带着厚厚的寒霜。 眉毛也是如此,脸上的皱纹更是硬的好似丘壑,只有一双眼睛仍旧发亮。 忽然,他抬起大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沉闷的胸膛。 突兀的咳嗽骤然而起,大手又赶紧捂住嘴。 咳,咳! 嘴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动,松开手,掌心之中满是殷红的鲜血。 “他娘的,可惜了!”蓝玉笑骂一声,三两下把掌心的血,再次舔回口中。而且,还意犹未尽的把手指舔干净,用舌头涮涮带血的牙齿。 “他娘的!”蓝玉又骂了一声,“原来的老子的血,和别人的血,都是一个滋味,怪腥哩!” 身后,蓝玉的夫人,端着一碗滚热的药汤出来。 “老爷,喝药吧!” “都够难受了,再喝这老什子,晚上喝酒的心都没有了!”蓝玉皱眉说道,“这玩意,治不了命!” “老爷!”夫人的眼泪瞬间落下,落在药汤中,然后依旧捧着药汤,“喝吧,听话!” 蓝玉喉结动了动,咧嘴一笑,“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就见不得娘们哭!”说着,大手接过药汤,也不管烫不烫,咕噜一口全喝进去,随后呲牙咧嘴,“他娘的,苦!” 夫人轻轻的用手绢擦拭着蓝玉的嘴角,也看看前方空旷的原野,“老爷,回屋吧,别望了!外面冷!” “我腔子里烫!”蓝玉笑笑。 夫人又道,“要不,您回屋睡会,您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睡觉急啥?”蓝玉笑道,“往后睡觉的时候,多着呢!”说着,大笑起来,“他娘的,叫都叫不醒!” 说着,蓝玉的耳朵忽然动动,然后蹲下身子,大手摸在地面上。明亮的眼神中,泛起一丝灼热。 渐渐的,夫人的耳中也听到了声音,屋里蓝家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他的儿子,儿媳妇全部出来,拥挤的站在门口。 远处,地平线上,荒凉的原野中,一杆大明日月战旗迎风飘扬,数十个盔甲上泛着寒霜的骑士,迎面而来。 “殿下,果然没有忘了我!”蓝玉眼中有悲伤,嘴角却挂着笑。 回头看看妻子,目光又充满深情,开口道,“对不住了!” 只一句话,只四个字,让蓝夫人瞬间泪如雨下。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每日在门外盼什么,更知道若是丈夫盼来了,那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了。 “这辈子,对不住你了!” 骑兵的马蹄越来越近,蓝玉拉住了妻子的手,轻轻抚摸上面的皱纹,“和我成亲这些年,我没几天着家的,不是在外面打仗,就是在外面练兵,家里大事小情都要靠你操劳,我这个撒手掌柜的,负你良多!” “嫁给你,我很知足!”妻子哭泣道。 蓝玉又抚摸老妻的头发,“娶你,我也很知足。”说着,又笑了笑,“负了你一辈子,临了还是要接着负你。我走之后,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你自己要好好活着,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明白吗?” 妻子落泪点头,抓着蓝玉的大手,忍不住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要走了,别哭!”蓝玉柔声道,“爷们出门,娘们抹泪,不吉利。再说,你哭起来的模样,可不好看哩!” 夫人抿着嘴,艰难的笑笑。 骑兵,已到了近前。 最前边,跳下两个穿着灰色棉甲带着尖盔的汉子。 “蓝玉接旨!”两个汉子大步流星而来,其中一人说道。 蓝玉放开妻子,缓缓的整理下身上的衣服,捋了下胡子,大声道,“臣,蓝玉,恭听圣谕!” “将军尚能战否?”传旨的汉子,大声问道。 “能战,敢死!”蓝玉大声回道。 “北元七万兵马进犯辽东,北平等地。命蓝玉为镇虏将军,赶赴前线!”汉子大声说完,绷着的脸变成笑容,亲手把蓝玉扶起来,“蓝大叔,皇太孙口谕,您去了前线,为燕王的副手!”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熥的亲卫统领傅让,他继续说道,“本来我是奉旨来看看你的身体,可谁知刚出宫门,王兄弟就带着皇太孙让你复起的旨意追上来!” 他说的王兄弟,就是和他一起过来的另一个汉子。 已故定远侯王弼之子,安远侯王德。 “叔!”王德行礼。 “小兔崽子,你爹不在你当家了?”蓝玉笑道,“也跟着我出征?” “我爹不在了,王家自然是侄儿上阵!”王德笑道,“跟在您身边,侄儿能学些本事!” “好小子!”蓝玉大笑,在冷风中挺直了腰板。 随后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的家眷们,对傅让等人说道,“等我一会,我有话交代!” “应该的!”傅让说道,“蓝大叔宽心,殿下这边,也有给您家眷的恩典!” 蓝玉拍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回屋。 ~~~ 屋里有个土炕,蓝玉盘腿坐着。夫人站在地上,其他的儿女子孙都跪着,脸上都带着眼泪。 “你们也都知道,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屋里的人都哭了起来,蓝玉顿时满脸不悦。 “别他娘的嚎丧,老子还活着呢!老子要是死了,你们嚎老爷子也听不见!”蓝玉大声道,“以后,你们好好孝顺你们的母亲,不得忤逆他,听见没有!” “是!”儿孙们哭着答应,长子蓝春哭道,“父亲,儿子跟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