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听见陈侧柏冷而迅速的笑声,抬头望他。
陈侧柏没有看她。
他松开她的手,按下引擎键,握住方向盘。
秋瑜确定,他的力道不大,手背上淡青色的静脉血管都没有凸起,方向盘却像遭受某种重创一般,直接从内部瓦解成碎片。
秋瑜惊讶出声:“这是……”
陈侧柏没什么表情:“换一辆车吧。”
说完,他启动芯片,选择最近的车库,用无人驾驶系统叫了另一辆车过来。
最近的车库离这里不过200米,很快就到了。秋瑜下车时,仔细看了看那个碎裂的方向盘。
碎得太奇怪了。如果是外部或内部受力,应该能从外观上看出来,但这种碎裂,更像是……突然“瓦解”了。
秋瑜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也难以形容。
如果一定要用物理术语去描述,那就是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作用于物质的微观层次结构,导致了它由内而外的碎裂。
这是秋瑜猜的,人眼看不到微观世界。
这时,陈侧柏已坐上新车的驾驶座,朝她响了一声喇叭,示意她上车。
她只好把疑问抛到脑后,绕到新车的副驾驶座,坐了上去。
陈侧柏一语不发,发动车子,朝家里开去。
一路上,秋瑜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有看她,也没有从窥视者的角度望向她。
秋瑜没有往“陈侧柏知道了她和卢泽厚谈话内容”的方向想。事后,她问过卢泽厚。卢泽厚说,他启动了屏蔽装置,可以屏蔽电磁信号、不同频率的声波,以及一部分的生物信号。陈侧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秋瑜听完,其实有些失落。
她还偷偷幻想过,陈侧柏听见她和卢泽厚的谈话内容,直接找她摊牌。这样她就不用纠结,要不要撒谎逼他了。
直到回家,秋瑜都没有跟陈侧柏说上话。
他换了鞋,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卧室米黄色的灯光下,手臂横立于身前,腕骨崚嶒,正在慢慢摘腕表。
秋瑜觉得,他的气质全变了。
以前,他做这种动作,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随性,现在却多了一种探索的意味。
如同一个人突然有了深不可测的力量,正在探究怎么控制这种力量。
可能因为他的神情太过冷静漠然,有那么一刹那,竟显出两分神性。
秋瑜发誓,虽然她对陈侧柏有一百层滤镜,但那种“神性”,绝不是她加上滤镜后的结果,更像是一种人类面对未知力量的本能反应。
就像远古时代,人看到火,看到雨,看到闪电,看到一切超出认知的自然现象,都会将其归纳为“神迹”一般。
这几乎是一种植入基因的本能。
两分钟后,陈侧柏摘下腕表,随手扔到一边,毫无刚才的“神性”,似乎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但想到他窥视者的前科,秋瑜没再像之前一样忽略种种细节,默默记了下来。
用餐时,陈侧柏仍然没有跟她说话,也没有从窥视者的角度注视她。
陈侧柏的食量一直很大,而且偏爱肉类,如同某种大型肉食性动物,必须摄入足够的能量,才能维持高强度的捕猎活动。
以前,秋瑜还纳闷过,为什么他吃得那么多,体温却那么低,摄入的能量去哪儿了?
现在想想,大概是基因改造的“新能力”,以及过强的脑力运动,消耗了他摄入的大部分能量。
他没有一直吃,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秋瑜一边看他平静地咀嚼食物,一边食不下咽地咽米饭。
她茫然又忐忑,不知道陈侧柏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
难道说,他知道她和卢泽厚的谈话内容了?
那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秋瑜闷闷地扒了两口饭。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秘密太多了。
她跟他交流,就像是在走迷宫,迷宫的路线、障碍全由他操控。
他允许她前进,她才能继续往前走;他禁止她靠近,她就只能在原地打转。
秋瑜讨厌这种感觉。
她已经忍他很久了,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秋瑜放下碗筷,倏地起身,打算洗个澡,就跟他摊牌。
她完全想通了。她本来就很讨厌陈侧柏的隐瞒,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用另一种隐瞒,去逼他说出真相呢?
迷宫走不通,那她就站在原地,等前面的墙自己让开。毕竟,迷宫是人为设计的游戏,并不是真正的死路。
她不想玩了。她不信陈侧柏还能逼她玩下去。
秋瑜气呼呼地脱下西装,两三下卸了妆,穿着一件衬衫,朝浴室走去。
生气归生气,她洗澡时还是习惯性打开芯片,想调出一部电影打发时间,却看到右下角的消息图标在疯狂闪烁。
秋瑜迟疑一下,点了进去。
是裴析的消息。
他发了很长一段话,堪称一篇情文并茂的小作文。大概意思是,他很抱歉对她那样说话,希望她能原谅他,继续跟他做朋友,这一次他保证不再越界。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