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其数,工作压力和雇主的财力呈正比。还算过得去的普通家庭, 料理起来麻烦事多, 总是扯皮, 讨不到一点好, 隔三岔五疑心她会贪小便宜, 冤枉气没少受。
这些人恩怨还不少, 多是一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琐事, 闹得鸡飞狗跳。她在二十多岁那年理解了世人常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
中产阶级又比普通家庭好些, 会拿她当半个亲人, 有好吃好用的少不了她的一份,待人不错,也好说话。再往上更清闲, 通常一年里只有一两次能见到雇主,她做好分内的事,就能享受超出传统蓝领的待遇。
成太太和他们比起来又要更好,只要自己能做的,几乎都是亲历亲为,把他们这些佣人当作同样平等的人。以往在别家干活,无论对方是小有钱,还是大富豪,面对他们这些人,多少自带微妙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源于阶级。他们血管里流淌着不一样的血,所以过着不一样的人生,一个生来被别人服务,一个生来服务别人,这是由血液决定的。那些生来被服务的也知道自己是被服务着的,所以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一件工具——鞋刷、或者拖把。这不是歧视,因为他们没有主观上的恶意,这是天然的傲慢。
但成明昭和这些人不太一样,莲姨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她没有高人一等的阶级感,让人很安心。阶级感无法靠后天养成,她能嗅出来,那是从血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成明昭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成明昭对她,对和她一样的人,感情上没冷落过,物质上没缺少过。做他们这一行,遇到一个好的雇主是很幸运的,她觉得自己可以跟成明昭一辈子,只要对方不辞了她。
莲姨出神地想着这些事,又看见薛烨匆匆回来,头上还扎着纱布,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搞的呀?”
薛烨停下脚步,“没事,遇到了一点小车祸。”
“天呐。”
莲姨捂住嘴,跟了上去。相比之下,她就能闻到薛烨身上的那种味道,有钱人普遍都是这种味道,说起来也见怪不怪了。这些味道闻久了,就会发现没什么稀奇的。
她闻过最忘不了的味道,是在薛家,从那位薛太太身上散发的。成明昭夫妇回国都会带上她,她有幸在那个家里见到了薛烨的母亲薛鸿云。
那是一种恐怖的味道,即使她没有和对方接触过,仅仅呆在一个空间里,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生理不适。就像食草动物见到顶级猎食者,那是一种源于基因的恐惧。
她活了四十多年,逐渐能分出这两种味道的区别。一个是由钱生出来的优越,初闻让人自卑,闻久了容易忌忮。一个是由权生出来的压迫,别说闻,光是听个名号就已经让人由内而外的害怕,不由自主的屈服。
成明昭来到书房,一边用美工刀划开包裹,一边接听电话。
“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易萱。”
“谢什么,多大点事?谁让这么巧,我小姨就是那所大学毕业的,正好在司法局,调个卷宗而已,一句话的事。”
“下次好好聚一聚吧。”
“等你这句话。”
成明昭挂了电话,拆开文件袋,里面是扎好的文件。她翻开细细阅览,权韶念那场车祸得追溯到千禧年,那个时期天眼系统并不成熟,没有铺天盖地的监控,既然看不到现场,那么只能依赖文字,而最有说服力的文字就在她手中。
这件案子被定为交通肇事罪,已经结案。肇事者姓赵,酒驾撞人,被判了七年。
【甲方(肇事司机)】
姓名:赵志刚
性别:男
年龄:38岁
车辆信息:车牌号海A·82193,车辆品牌型号别克GL18,车辆识别代号LSGDC82C7YH001234,发动机钢印号LCV*170035700*
附件里夹带了多张事故现场图,她抽出印有当事车辆的纸页,又从抽屉里拿出打印好的——那辆从金太阳村打捞上来的二手别克gl8图,两张放在一起,车型一模一样,车牌号一模一样。
李京纾告诉她,她调查过,这辆车的第一任车主是薛长明,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又把它给转卖给了别人。
成明昭仰靠在椅子上,打量着手中的两幅图,笑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她接通,对面是薛翎。
“告诉我,谁干的?这一切都是谁干的?”
成明昭拿远了手机,等他神经质的声音消停,她回复: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对面安静了,最后挂断了电话。
看来他在金太阳村找到了妈妈,进展得很顺利。事情正在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夜深,成明昭从浴室出来,到楼下倒了一杯牛奶。门铃忽然响了,她与莲姨对视一眼,莲姨快手快脚地跑到门口,点开监视器,呀地一声叫起来:“太太,是权小姐!”
权西野坐在沙发上,莲姨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她没心情喝,一只腿不停在抖,成明昭换了一套衣服下楼,她立刻站起冲到成明昭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她——我妈她——”
“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