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去,郊外的柳枝刚刚抽出一丝嫩绿,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气息。
宋清晏在营帐外的空地放了张竹椅,她仰面倚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里的细绳。
一连几日她被母后扣在房里闭门不出,整日喝着苦涩的草药,如今烧退了,伤口也逐渐愈合,就是觉得日子过得愈发无趣了。
半空中飘荡的纸鸢像是奋力想在空中翱翔,只是可惜它只能被禁锢在这方寸间晃啊晃。
倚梅穿过一行禁卫军匆匆而来,俯身凑到宋清晏耳侧。
“殿下,您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刚吃了午饭宋清晏这会儿困得有些迷迷糊糊,想也不想道:“我让你找的人,找谁了?”
倚梅道:“哎呀,就是您说的那日掉进河里的那个天仙。”
闻言,宋清晏当即睁开眼,坐起身。
“你寻见他了?在哪儿寻见的?”
参与围猎的各个出身不俗,那日她看见他跟在何昌言身后,穿着打扮又十分简朴,猜想他并不是朝中哪家大人的公子。
但周身的气度和出众的相貌,却也不像是一般的家仆小厮。
“殿下您先前猜得不错,他的确不是官员子嗣,奴婢是在锦衣卫那边的营帐里寻见他的。”
“锦衣卫?”宋清晏拧眉。
能进锦衣卫的各个都是家世出身不俗,那日的少年虽有些功夫在身,年纪却太小了些。
他这样的年岁,在锦衣卫连打杂的舍人都做不了,怎会跟着圣驾出现在这儿?
倚梅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奴婢寻了好多人去打听,各方得到的消息都不太一样,只知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汪擎汪大人的养子,名唤严霄。”
这人身份想是一直被遮掩着,倚梅四下打听每个人的描述也都是模棱两可。
有人说他是汪指挥使执行任务时在湖里救下的一个孤儿,也有人说他是被人弃养,送到汪指挥使家门前的。
还有人说汪指挥使当年发妻难产,一尸两命,一直没有续弦。因此收养了这个孩子,多年来视若亲子,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听完倚梅的描述,宋清晏恍惚间想起了昨日夜里她阿娘郑皇后说的话。
“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出生便拥有美满光彩的人生,有人拼尽全力还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救了她,还帮她将腰牌和消息送到御前。
她欠他一个人情,亦是想知道他替何昌言做事背后的原因,好想办法帮帮他。
宋清晏一时兴起,将昨日郑皇后的嘱咐忘在脑后,拉过倚梅道:“你在哪儿寻见他的,带我过去看看!”
倚梅道:“不好吧,那边都是男人的营帐,这传出去殿下又要挨骂了。”
“那还不简单,”宋清晏挑眉,“我们也穿男装过去就好了,被发现了也可以随便编个官员公子的身份。”
倚梅:“......”
*
北营营帐的一侧转角处,斑驳的光影在地上交织成一副画。
明暗交错间,宋清晏一身玄色劲装躲藏在树后,青丝挽起用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
她双眸如两泓清泉,澄澈且明亮,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瘦削的背影。
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灰白的布衣,背对着她,正低头整理着手中的草药,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倚梅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询问道:“是他吧,殿下。”
宋清晏点了点头,确信自己寻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这般出挑的样貌,翻遍整个京城未必寻得出一个胜过他的。
且宋清晏记得他那双眼睛,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表面平静无波,却隐匿着无尽的深邃。
那日隔着火光,她审视着他。
对视的瞬间,她感受到他眼底藏着的重重心事。
他的瞳仁仿若被雾气笼罩,当试图探寻其中的奥秘,却发现那迷雾层层叠叠,根本无法触及潭底。这双眼睛望向世间万物时,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淡,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或者说这不是这个年纪的人应当有的一双眼睛。
周边的人逐渐离开了,宋清晏抬脚朝那少年所在的方向走去。
营帐前的人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敏锐地转身。
他身形清瘦,面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阁下前来找哪位兄长?”
宋清晏双手环胸朝他笑道:“找你!”
少年微微皱眉,抬眼目光一寸寸地从她身上打量着,确认自己不认识来人。
宋清晏上前几步,“你不认得我了?”
少年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停留在她左眼上,像是在确认心中所想。
宋清晏不以为意,在他面前晃了两圈说:“严霄?你是叫严霄吗?那日山洞里我问你名字,可惜当时我脑子晕晕乎乎的没听清。”
闻言,严霄垂下眼眸,继续拨弄着手中的草药,“你找我做什么?”
“报恩啊!”
宋清晏道:“自然是报你的救命之恩,当日我便承诺待我有幸回去,自然是要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