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迷迷糊糊睡到自然醒,窗外的那一轮红月悬挂在高空中,越发明亮,像是随时会涨破的气球。
地板上,倾泻了一地朦胧的月光,猩红猩红的,沾染着不祥的气息。
整个圣德都氤氲在凄迷的月色下,百鬼哀嚎,昏鸦悲鸣。
而手持一捧玫瑰出门的陈葭,却听不见这声音。
鲜红欲滴的玫瑰花束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无声无息的红光包裹着陈葭周身。
匍匐在黑夜中的生物,静静地注视她的移动,压抑住内心的渴望,没有扑上去。
前方道路上,一个模糊的轮廓歪倒在荆棘丛里,只有一个脑袋和两只手臂,垂在外面。
陈葭不至于这么大个活人都看不见,她站定在一旁,分出几秒时间辨认身影,“——李慧雯?”
被叫名字,奄奄一息的李慧雯动了一下手指,她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陈葭蹲下来,“你怎么倒在这里?是醉倒了吗?你胆子可真大,醉了随地一躺……”
她瞄了一眼荆棘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倒抽一口冷气,“你看看吧,这就是下场,你躺哪里不好,躺在荆棘丛里,针不扎吗!”
李慧雯想反驳,更想尖叫。
还不是那个家伙,都是他害得!
用尽全力,她也只费力地扔出一个白眼。
蓦地,她的眼神僵住了。
“呵,呵——”
破碎的喉咙发出漏风的声音,李慧雯那双黑乎乎的瞳仁死死盯着对方怀里的玫瑰,眼神热切,充满了极度的渴望。
如果可以,她想起来抢!
察觉到她的想法,荆棘丛无声的收紧力道,在陈葭注意不到的阴影里,尖刺正在暗戳戳的用力。
我,我噶了——
李慧雯恍惚的吐出最后一点气息,做好了魂飞魄散的觉悟。
“唉,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上。”陈葭上手拉她,有力大如牛加持,轻而易举地将对方从荆棘丛里拔出来。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李慧雯僵硬的面部表情扭曲成一团。
荆棘丛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因此李慧雯出来的时候,身上还连着几根荆棘。
救了,又好像没完全救。
陈葭有些尴尬,荆棘丛也很尴尬,连接双方的李慧雯,痛的想骂娘。
“没事吧?”陈葭胆战心惊的看着挂在李慧雯身上的几根荆棘,“你别急,我给你扯开。”
说罢,陈葭上手,避开尖刺,握住荆棘丛粗壮的主干。
还别说,这荆棘丛林长得挺茂盛的,尖刺都比寻常的荆棘长三倍。
在她握住的那一刹那,荆棘丛开始剧烈的颤抖,令人发怵的尖刺突然就缩了回去。
那一根荆棘以温柔又强势的力道,从陈葭手中撤退。
在离开的时候,荆棘的尖端还眷恋地挠了几下她的掌心。
陈葭痒得缩了缩手,荆棘丛一边剧烈的颤抖,一边离开,活像一个被欺压的小媳妇。
陈葭甚至还看见了这乌黑油亮的荆棘,兵荒马乱离去时,周身泛着可疑的红光。
让她联想到了自家男朋友,也是这么秀色可餐。
托陈葭的福,李慧雯身上的荆棘也跟着撤走了。
她喘口气,终于不用做荆棘的养料了!
死了跟死透了,还是不一样的。做鬼也不错,她不想死透透的!
李慧雯凭着所剩无几的力气,艰难的起身,“兰葭,还得是你——”
连荆棘怪物都敢调戏!
而后,她又有些沉默。
毕竟荆棘怪和那个家伙同属一体,那么荆棘怪害怕自己的女朋友,好像没那么骇人听闻了。
“今天晚上不是校庆吗?你怎么还敢宿醉不归啊!”陈葭没接她的话茬,“你最近好潇洒啊,连校规都不遵守了!”
李慧雯多想摇晃对方的肩膀,冲她咆哮,“你清醒点啊姐妹!”我这样还不是你男朋友害得!
可惜,她不敢!
只能承认自己宿醉不归的污名。
真的好想要啊!
李慧雯眼神热切地望着陈葭怀里的那一捧玫瑰,嘴唇颤抖着,无法说出自己的渴望。
陈葭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了自己的玫瑰,她不假思索地抽出一支玫瑰,“只能给你一支。”
李慧雯怔怔地望着面前渴望已久的东西,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眼角淌出一滴热泪,红色的。
“你都猜到了吧?”李慧雯语气笃定,在她接住玫瑰不久,伤痕累累的身体就发生了崭新的变化。
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穿着圣德的制服,化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难得的柔和,“谢谢你啊,兰葭。”
每七日一个轮回,轮回了数百次,在她身上,终于结束了!
“我去准备晚上的校庆了!”
她没准备要一个答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她可不想痛失自由!
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她不聋又不瞎,圣德学校就没一处正常的地方。
即使一两次,她能自欺欺人。
当处处都是破绽的时候,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对一切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