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乐就明白大概是晋王苏醒后忘了前事,猫也给忘了。她抱起猫,举在眼前端详了一端详,“已经是猫大人了,总不能把你再叫小。你这么神气,就叫将军吧。”猫儿喵呜叫一声。
“王妃这名儿取得好,猫儿也喜欢,它正合这种威风的名字。我去给将军拿饭来。”李宝说着告退出去,过一会儿,从厨房端来几片煮得嫩嫩的猪肝。柳乐又找出一件家常穿的半新袄儿,和巧莺两个拆拆缝缝,改成几片小被褥,把猫篮重新铺得又厚又软。
忙活了半日,再逗猫玩一会儿,晚间梳洗后,准备宽衣睡下,柳乐把篮子提到床脚边,又去抱猫,“你就睡这里可好?”
巧莺说:“还是拿去外头吧,冻不着。当心它晚上跳上床,扰了姑娘。”
“没事,让它跳上来罢。”柳乐抚抚猫儿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知道,我总想着园子那样大,晚上一个人还有点害怕呢。”
“你这里都收拾妥当了?”予翀不知何时进的屋子,在柳乐身后问了一句。
猫听到他的声音,像上回一样,一溜烟跑不见了。
柳乐也像猫似的一惊,赶快站起身。趁无人注意,巧莺便偷偷溜了出去。
柳乐看予翀罩着貂皮披风,就是前日那条,又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刚才沐浴了过来,心里便不畅快。当予翀解下披风,里面只一件深衣,她不禁叫道:“我身上不方便,夜间恐怕要起来几回,怕吵得殿下睡不安稳,请上别处歇息吧。”
予翀直直地盯了她片刻,轻笑一声:“我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
他出来在六仙桌边坐下,顺手拿一只杯子倒了水喝,示意柳乐,“你也坐。”
她在桌子的另一面坐了,听予翀说:“我知道一个人,他心里头心心念念想着一位姑娘,可惜姑娘还没到手,人就死了,不然我定要劝劝他:睡上一次,也就那么回事,不至于日夜不忘。”
柳乐见他煞有介事,也就认真听着,没料到是说这种话,登时涨红了脸面,胸中愤恨难平,七窍里冒火生烟,忍不住反驳道:“那你的朋友就不用吹嘘什么真心,他哪怕有一点儿真心爱那姑娘,定然不会作此想。”
“爱不爱都没用,谁教他已经死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微笑在予翀嘴角边闪了一下,“不过,是我多事,又何必替他不值?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不交那么傻的朋友。”
把玩了一会儿茶杯,予翀突然抬起头向柳乐说:“我想起来一个怪有趣的问题:你觉得计正辰是哪种人?他如今对你是念念不忘,还是不过如此呢?”
柳乐的脸腾一下又涨得通红,他惯能侮辱人,她却只能受着。
忍了又忍,方说:“计正辰与我相看两厌,故此和离,殿下问得多余了。”
“那最好,我不喜欢有人惦记我的东西。”予翀说着,伸出手,整个覆住柳乐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两根手指在她腕上揉了一揉。
柳乐猛地抽出手腕:“我今日——”
“不方便。我记着呢。”予翀开怀笑起来,身子向后一靠。“我过来是告诉你,今日已将计员外郎开释了。”
柳乐一愣,旋即心中一松。终于有了结果,总算是个好消息。她轻轻舒一口气,却不知该对予翀说什么。
“怎么,高兴得不会说话了?”
“谢谢。”
“不必谢我。反正没查出计员外郎与铁矿一案有牵连,人不能总关着。皇上倒很不过意,特给他赐了两月的假。等过上两个月休养好了便可复职,官升一级,六部任他挑选。”
“休养?”柳乐疑惑道。
“皇兄体恤,要他先在家里养好伤,薪俸照发。”
“什么伤?”柳乐忍不住问,“不是说没有对他用刑?”
“确实没有,要是上了刑,你以为他能挺得过?”
“那……”
“你大概从没进过牢房吧。”予翀冷厉的目光直射过来。
“还是不要去的好。”他紧接着笑笑,说,“你这么聪明,不去也能想到。你想,进了大牢,那些狱吏是先打你几顿,好好给你个下马威,还是愿意敬着你捧着你,将你奉为上宾,每日给你兰汤沐浴,蕙草熏香,一日三餐大鱼大肉地伺候你?有这等好事,天下人大概尽去犯罪了。”
“可是,你也说没查出计员外郎犯罪。那又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收进监里?一个人作了恶,该受怎样的刑罚我不敢多言,可若他从没行过不义之事,却也要挨打受辱,我倒想问一问,这天底下的公理王法,莫非就是这样一团泥浆?”
予翀摇摇头:“你太天真,不曾见过世情险诈。”
“我见的还不够吗?”柳乐在心中大喊。
“这是你的福气。”予翀瞟她一眼,接着说,“须知,公理王法也不是处处都能周全到。本不为要他挨打受辱,只是临时关他一关,可人世间是个污秽处,牢狱是污秽之中的污秽,天日不见的地方。世上之人,有几个不是捧高踩低,以践踏他人为乐?在那些下贱腌臜的地方尤甚,那些看守们整日呆在那里,又没别处可以耍横,高兴了踢你几脚,不高兴时就是一顿鞭子取乐,没有打死打残就是格外开恩了。”
柳乐听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