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琛被口头绝育的时候,正在剧场排练,趁着中场休息坐在剧院椅子上假寐。
剧组经费紧张,只有现场拉调度走位的时候才舍得开电闸,日常排练根本不开剧场灯。此刻剧院里一片漆黑,睁眼闭眼没区别,很适合休息。
他起初没什么睡意,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手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脑内单曲循环的节拍。
也许是刚刚排练时的背景音乐,又或许是安藤中学那慷慨激昂的校歌,再或者是近期火到满街都是的那首R&B,他分不清楚是哪一首。
这样混乱的节拍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总算生出一丝困意,意识越来越沉,原本蜷缩的双腿朝着旁边舒展,整个人像经过水洗正在被铺平晾干的衬衫。
当啷。
背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是几个大嗓门的互相指责。
愉琛瞬间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痉挛般地震动,和剧烈的呼吸一道发作,在胸口横冲直撞。
他这件好不容易展平的衬衫仿佛瞬间缩水,整个人皱巴巴地团成一团,以此消解那点惊醒后的不适感。
未几,他从混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刚好听见门口经纪人郑云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嚷!里面有人在休息。”
大嗓门不依不饶地争论着,音量不减,重复且大声地表明来意。
愉琛眉头紧锁,可还是站起身,扭头瞬间收起不耐烦的神情,眉目舒展开来,挂上温和的笑意,“我没睡,让师傅进来装灯吧。”
工人师傅总算能顺利进行工作,三下五除二搬来几个大箱子,叮叮铛铛地开工。
愉琛受不了这种聒噪,干脆上到顶楼天台抽烟。郑云稔熟地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根,干脆陪他抽。
“你不是才戒?”
“还不都是被你气的。”郑云揉揉眉心,“放着金狮奖话剧不演,非要来演什么小众原创话剧......我真没觉得剧本好到你说那个份上。”
愉琛不答,她自顾自继续说:“这剧组真够可以,宣发资源一概没有,就知道抓着你薅,你是什么青青草原小绵羊吗?!宣发资源,文化局报批流程靠你就算了,剧院装个走道灯也是我们安排??”
“我的主意,当然我出钱。”愉琛好脾气地笑,活像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兼冤大头。
郑云压根不理解,装不装走道灯对“最终呈现”会有什么影响,但愉琛坚持,她只好配合。
“嘶——”郑云狐疑道,“你别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吧?”
“话剧演员没什么塌房余地......”愉琛侧头吐出一口烟,“哪有那么多把柄可用。”
郑云转念一想也是,愉琛这种现象级话剧演员,卸妆走在路上也跟普通人没差。粉丝量级没明星那么大,更没那么狂热。
她依然絮絮叨叨地抱怨剧组穷到没钱装走道灯,愉琛没听进几个字,视线落在远处玻璃门内的导演和多多两人身上。
导演跟多多交代两句,交代完急吼吼地走出去。多多掏出手机,看样子是要打电话。
愉琛站在天台边缘,眯着眼睛对上当头烈日,嘴角弯出暧昧的弧度,分不清是愉悦还是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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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棣棠第二天中午战战兢兢地来上课,发现老板还是不在,也没主动找她说昨天的事。
不知道是家长还没投诉,还是老板没抽出时间。
本着多上一节课,多拿一份钱的原则,沈棣棠没主动去找老板。万一没有家长投诉,她自爆卡车,那不就傻眼。
正上着课呢,沈棣棠手机一遍遍地响,是同个陌生号码。她课上没接,下课才打回去。
“您好,是沈老师吗?”
电话那段的声音莫名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哪位?”
“我是多多,之前您来面试人体彩绘的时候见过。我们导演确实喜欢您的作品,让我再来争取一次。我们小剧组经费有限,您看......”
沈棣棠啪的挂断电话。
作什么品?她快五年没动笔,哪来的作品。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八成是愉琛那王八蛋的主意。
愉琛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前任,每当她准备好将那点旧怨埋进坟墓,他就会开始诈尸。
沈棣棠很清楚,他不想她好过。
他要她不得安宁。
愉琛肯定是觉得她上次不够丢人,非要让她彻底出丑才甘心。
还有什么事,比往前任身上画人体彩绘更丢脸?
呵,傻子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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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沈棣棠第二天一早就搭上地铁,再次赶往那个小剧场。
早高峰的地铁人挤人,沈棣棠被人群架在中间,直挺挺地站着,根本没办法玩手机。她干脆望着地铁黑漆漆的车窗,在心里反复预演再见愉琛的场面。
这一次,她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
骂人的难听话攒了一肚子,她才放下心来,抽空想点别的。
她有些臭屁地想,有没有可能不是愉琛诓她回去,而是导演真的看过她的画?
毕竟她大一那年签约无虞画廊后,第一幅画就拿奖,之后的作品也都卖得很好,也算是沪圈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