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阴暗的角落,晃动着两条触须,随时准备展开油亮的翅膀袭击她。最痛苦的是,糟糕的回忆其实并不糟糕,反而是她当时境遇下的明亮点缀。每当光亮重新照向她,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阴暗的爬虫。
理想国,什么才是理想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皮肤表层慢慢渗出金色的结晶,理智被一点点蚕食,眼前弥漫的血色中出现白色噪点,像她第一次见到厉暝。
天地素白,雪粒剐蹭着四无色定的刀刃,寒光在暮色中凝成冰棱,掌心似乎和刀柄冻在一起。年轻的厉暝肩胛渗血,全身的热气在冷风中蒸腾,雪花一靠近他就融化成水。刀锋贴颈的刹那,他们击掌相贺。
积雪在靴底咯吱消融,化作春溪渗入冻土,而后天地倒转,他们身处于结盟宴上,厉暝向她的杯中注入红酒,沉醉在她的描述中,他问:“你的理想国还需要建设者吗?”
飞艇在维度乱流中航行,全景窗外的星云被搅碎,春潮托着酒盏在星河间沉浮。他仰颈饮尽月光,喉结滚动时溅落的酒液像熔化的银。他们醉倒在摆渡港的甲板上,星云在身下晃成涟漪。
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像两条藤葛,然后火从他瞳孔中燃起,烧掉他披着的人皮,烧断两条藤葛。朝暮站在记忆的边缘,看见他的右手化为利刃,刺入面前亲人的胸膛。
他说:“哪有什么理想国?”
于是站在潘德莫市民广场上的朝暮也说:“哪有什么理想国?”
终端机那头的厉暝似乎怔住了,朝暮继续说:“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完美运行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国家,哪怕是你全面掌控下的潘德莫,不也出现了张涵薇和章语这样的异类吗?”
“而且潘德莫从来不是什么理想国,它只是你的另一个人类繁殖场。”
沉默了好几秒,厉暝才说:“好,我加大交易筹码,潘德莫维度可以由你整个接管。”
终端机中传来金属磕碰的闷响,朝暮敏锐地听出来,那是她父亲的遗物。
“我付出那么多,想要的不过是一个问题的答案,关于你父亲的遗物。”厉暝问,“怎么把‘锚点’从‘监狱’里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