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喜还是悲,是好,还是坏。
她一直就耻于家庭的贫困,父母的粗鄙和上不得台盘。
骤想起曾有个邻里小姐妹,她家是卖豆腐的,比她根本好不到哪去,甚至,长得也不如她好看。可是,突然有天,有人来相认,对方竟是个高门大户,是什么朝堂兵部侍郎来着。喜喜别提当时对那小姐妹的嫉妒、羡慕和心酸。
她想,为什么被抱错的不是她,不是她。
养母周氏接着又对她说,“喜喜,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所以,你都还没瞧出来么,自从那天宋夫人亲自揭了你被子,看见你那靠左胸口上位置有个红色的胎记,她就一直三天两头不间往我们家来,各种盘问,问你的生辰,你的八字,你出生时的样子……问着问着,我心知再也瞒不过了,即便,即便我各种咬死了你就是我亲生的,可是,她还是不死心。最后甚至,她忽然笑了,也不再问我,随即我面前桌子一拍,‘好!’她说,‘周夫人,若是这喜喜真是你肚里生的,那么,我对她和咱们时宴的这桩亲事就没什么异议了。我看,赶紧选个日子,让两人完婚成亲!’……我的天呐,喜喜!我的喜儿!”
养母哭得肝肠寸断,抓着她衣袖手腕。“你说,我能让你们成亲么,他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我不能呐!”“……”喜喜其实最后也在想一个问题。是啊,这件事对她来说,到底该是喜,还是悲呢,是好,还是坏。
印象中,她记得很深很深的一回,是有天,她躺在床上养伤,宋母又带着大包大包药物礼品来看她了。依然亲切和善,对她嘘寒问暖。当然,那时场景,还没发生宋夫人揭被子看胎记一事。
那天宋珍珍也来了。
她就静静站在宋母身旁,其谈吐气质,文秀的眉目,高贵的面容、一身书卷的优雅从容淡然模样,看得她好生自卑。也好生难受。她养母周氏热情地给诸人又是端凳看座,又是倒茶端茶。
其实当时家里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的好茶。
当然,那时的喜喜也不懂茶。而且就不说那时,即便已经在学士府生活恁久,只怕现在的喜喜,最多也只能分清什么是团茶,什么是散茶,而每一种茶,又哪种为上等,哪种是最最次的末等……
总之,她那养母周氏当时给客人一碗碗倒茶。
罐中茶叶也自然是某些大户人家,冲泡给牛喝,牛都未必会喝的那种、最最末等散茶。
养母笑眯眯巴结讨好似一碗碗给客人递着。
递到宋珍珍面前时。
“谢谢伯母。”
对方彬彬有礼,点头雅然一笑。
垂下眼,看看那茶碗残缺破损的边缘,以及沾着的一抹浓浓油渍污痕。
她轻轻地把茶碗手捧放于膝上,却始终安静听人说话,微笑不喝。
当然,就是她的那抹笑,深深刺痛当时喜喜的五脏六腑和眼睛。
她后来也一直在思索某个问题:
她是真有多喜欢那宋时宴、宋家四公子么?
还是,因着他的身份,首先才动了心,起了心思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