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扯着刚披上的衣裳,一边加快了步子,绕过他往外跑去。
“……不用谢。”他疑惑地歪歪头。
难道还真是这位先生的相识?
夜雨不绝。
绵密的雨珠如针脚一般,将天与地串联起来。门口挂着的灯,被模糊为长长的光圈,倒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将长街照得影影绰绰。
官医署的门外,值守的侍卫正一脸难色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子。
“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当心惊动了太守,我们也不好替你求情。”
“我不见太守,我只要见一面李郎就好,求您再通传一声吧。”
冰冷的雨幕中,女子瑟缩的身影摇摇欲坠,如承受不住雨的重量般,眼见着就要倒下。
地上的泥土潮湿冰冷,寒意如针刀般深深刺入膝骨。可她却执着地跪在门口等着,任雨水淌过脸颊,目光期盼地向他背后望去,仿佛笃定了那人会来。
“可……”
见她如此坚持,守卫正犹豫间,忽然听得急促的步伐声蹚过积水而来,随之是纸伞抖落雨水的声音。
“怎么冒雨来了?”李明夷越过守卫,将打开的油纸伞倾在女子的头顶,俯首看着她湿透的脸。
方才听声音已经有些熟悉,现在一看,果然是云娘。
她不顾禁令深夜赶来,显见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明夷神色一凝:“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不是。”云娘用力地摇摇头,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向守卫感激地屈膝行了一礼,接着才颤声道出了来意。
“是我接生的娘子,她已经发动了两个时辰,却迟迟不能分娩。我们本想找个老道的稳婆看看,可现下家家闭户,谁也不愿意违着禁令出来。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便想让您看看,否则,她……”
说到这里,她牙齿上下磕碰,冷得打了个哆嗦。
李明夷把伞递给她,脱下外衣披在她肩膀上,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云娘愣了一下,马上道:“就在旁边的大宁坊,我带您去。”
李明夷点点头。
才刚迈出一步,便听见身后的侍卫犹豫地喊了声李郎。
“您可不能就这么出去,太守有令,擅违宵禁者,杖责二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不愿意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可禁令便是禁令,若是连太守的守卫都不能遵守,又如何能去要求普通的百姓呢?
大雨滂沱而下,远方的天际划过一抹闪电,将李明夷湿透的脸照得雪亮。他回头看了一眼雨中站立的侍卫,面容平静地向之颔首。
“那就请君如实以告太守吧,多谢。”
“李郎……”从焦急中冷静下来的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给对方找了个多大的麻烦,一时不知该不该劝他留下。
可李明夷只是转过头,轻声催促:“走吧。”
唐朝的居民住所以坊划分,大宁坊距离官医署的位置不算太远,两人加快脚步,不过一刻便到了目的地。
出乎李明夷意料的是,云娘所说的人家没有住在坊内的正宅里,而是在一个废弃小巷的深处,看起来比他之前租赁的房屋还要破败。
“郎君见笑了。”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惊讶,云娘一边收起伞,一边快速解释,“她是我以前在平安坊中认识的姐妹,后来被人赎去做了妾。再后来……”
她嘴唇嗫嚅,最终只道:“我再遇上她的时候,她已经流落到这里了,腹中有了九个月身孕。我看她孤零零一个人,实在不能放心,便留在城里陪她生产。没想到遇上了禁令,还好郎君肯来。”
李明夷了然。
春娘曾经说过,像她们这样落过风尘的女子,将来的路绝不会比当初好走。被人赎出去了,仍可能被抛弃;像云娘这样还能被家人接受的,已经算是幸运。但她也只能为最贫苦的女子接生,可见这份生计多么艰难。
“先进去看看吧。”他望了眼周围的环境,皱着眉道。
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还不知道产妇具体是什么情况。
轻轻嘎啦一声,云娘将门推开,一边带李明夷向内走去,一边柔和了声音向里头道:“三妹,你不要怕,我带了郎中来了。”
屋内只点了盏豆大的灯烛,昏暗的光线里灰尘肆意飞舞。门外的雨水已经浸了进来,将寒意一并送了进来。
云娘在一个角落停下步伐。
李明夷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屈膝躺在草席上的女子。她散下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有些浮肿的脸上,显得面容草纸一般的黯淡。
听到云娘的声音,她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虚弱地抬起眼。
郎中?
“郎中怎么会……”她视线恍惚了片刻,忽然定格在云娘身后的男子脸上。
那人却绕过云娘,半跪在她身边,说了句得罪,便将手伸了出来。
“你怀孕几个月了?”李明夷一边询问,一边打开她的眼睑看了一眼。
还好,血色素没有明显下降的迹象,至少暂时没有出血。
女子怔怔看着眼前陌生的来客,似乎不知他是何意。
李明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