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璟走近霜明居时,只听到里头传来兄长晏子楚的阵阵叹息。
今早她醒来时已近未时,婆娑花影落了满脸,室内浮动着隐约的降真香气。
这放在前世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还在外门时,她惯常丑时(1)歇卯时(2)起,只为了每日修炼的时间能更长些;后来进了内门,身边师兄师姐早已修炼至无需睡眠之境,眼见他人更加刻苦,虞璟按捺不住,睡得也就越发少了。
昨晚许是实在精疲力尽,又或许是……影鬼的允诺令她不自觉安下了心。
月夜镜湖,落花成阵,与影鬼的交易言犹在耳。
他予庇护,而她永不作恶。
影鬼连外门主峰都能来去自如,虞璟猜他修为高深,或许能与内门主事不相上下。能得这样一个人的庇护,实在是一件绝顶美事。
只可惜影鬼并未提及他们的交易到何日为止,又来去匆匆,没有留下任何字据,只有虞璟手腕上一道青紫的淤痕,昭示着昨日并非梦境。
也不知对方是否会反悔……
未免父兄东问西问,虞璟放下衣袖遮住腕上痕迹,推门而入。
迎接她的是父兄幼稚的争执。
晏崇山似乎大为作呕:“大的啊,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吃错药了?瞧着挺恶心。”
话音刚落,晏子楚就十分应景地干呕了一声:“对对对!一大早看到老爹你的脸怎么叫人不恶心?”
晏崇山拍案而起。
眼看两人就要上演大战,虞璟快步转过屏风,走入室内,岔开话题打趣晏子楚:“问君愁病从何来,自然是‘为谁风露立中宵’了。”
晏崇山眼睛顿时一亮,什么怒气都抛诸脑后。快步上前扶住虞璟的肩就把她往席间带:“哎哟!小的终于来了!今天为父特意下厨给你做了最爱吃的如意糕!快尝尝!”
虞璟连忙按住晏崇山的手:“多谢父亲,父亲也快坐吧。”说罢,她转头看向因为她的调侃,神色越发悲戚的晏子楚。
“颜姑娘……后来可有说什么?”
她其实并不了解颜折袖为人,只是从晏子楚口中得知,颜折袖容貌美气质佳,却对兄长的百般殷勤不屑一顾。前世为了晏子楚,她狠狠找过几次颜折袖的不痛快。
后来才知她同样对晏子楚有意,在他亡故后甚至为他戴孝三年,便如孀妇一般。
不过,那时已是迟了。
晏子楚待她很好,颜折袖愿为她一哭。
故此,重来一次,若是可以,虞璟自然想要弥平这份遗憾。
晏子楚并未看她,双手捧心,抬手拭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嗷!”
一只银勺骨碌碌滚过地面,勺柄已然弯折。晏子楚捂住自己的后脑,双目含泪,大为悲愤。
“好好吃饭!”晏崇山冷着脸放下手,“食不言寝不语,别吵着你小妹!”
“还不是小妹提起的话头?老爹偏心!”晏子楚虽是这么叫着,却抓过虞璟的手,两指虚虚搭在她的手腕处,“嗯嗯……不错,恢复得挺好。你瞧你胆子这么小,也只敢对我们逞威风了,个小窝里横!”
“吃完饭多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窝在房里,人都窝蔫巴了。”
虞璟笑着点头。
倒是晏崇山忙瞪眼:“装什么?你当自己是药脉的人?!小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爹啊,你落后于怀真域新时代了懂不懂?”晏子楚痛心疾首,“如今四脉之间常有切磋,你儿子我天资聪颖,学会点医术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天资聪颖?”晏崇山呵然一笑,“才进入‘得一’境的人敢这样自称?”
“老爹你好像也才‘洞虚’吧……”
虞璟有些坐不住了,她一手拈住一个果子塞进两人嘴里,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这才插得进嘴:“父亲,我有事想问您。”
晏崇山呜呜两声,咔嚓一口把果子咬去大半,才喘过气来:“小的你近来怎么这么客气?快问!”
“若是我说……我想入药脉主门下……”虞璟试探着开口,“可有办法?”
她仔细思考过,内门四位脉主中,有两人或许能看得上她。
掌管万千藏书,负责门内弟子启蒙的文脉主,以及主管灵植与疗伤的药脉主。
其中药脉主乃是首选,原因简单。药脉主峰灵植甚多,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草都有可能是百年灵植。
何况药脉主平日里深居简出,即使他早就知晓无垢琉璃体的存在,只要不与她碰面,自然无法认出。
但虞璟两世都未曾见过主事以上的人物,更不知药脉主的喜好,她虽能够辨认世上大多灵植,却也不知仅凭这个能否打动药脉主。
晏崇山是外门主事,或许他会知晓。
晏氏父子不约而同停下咀嚼,下意识对望一眼。
晏子楚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小妹啊,这不是很简单吗?!为兄给你出主意啊,你啊,就带几个锅子进择珠会,一进去就原地生火做饭,药脉主一看你都能用铁锅炼毒了,还不立马收你为徒嘛!——嗷!会疼诶?!”
“大哥,”虞璟死死按住晏子楚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