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淹没了他。
从那之后,每一次路过?外滩,或只是遥遥看见那条江,总能想起?她的眼泪和哀伤。
浴室里响起?淋浴门被拉开的声响,浅灰色随着靠近越来越深,轮廓线条也越发清晰。
林知睿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都说了没有,你要检查一下吗?”
在林知睿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门被拉开前,余明远才从怔愣中回过?神。
他闭上眼睛,仓惶转身?,缓了片刻,才哑着嗓子说了句“我知道了”。
门到?底没有打开。
林知睿洗完澡出来,余明远已经不在房间。
快到?吃晚餐时?间,余明远才过?来。
过?年期间很?多店都关着,口碑好的离酒店远,林知睿懒得?动,也不好意思让开了一天车的余明远晚上还开车,于是点了外卖。
店家用?了保温袋,但送过?来时?饭菜还是凉了,两人最后吃的自?热锅和泡面。
吃完林知睿嫌弃房间里一股味道,余明远打开了房间里的窗。
趁着散味道,两人出去转了转。
今天初五迎财神,天色暗下去之后,鞭炮烟花就?没停过?,两人看了一路的烟花。
他们走到?酒店前的一座桥上,站在桥中心,看河道两岸各种造型的元宵灯。
林知睿最喜欢“飞天”造型的灯,她告诉余明远,明天他们去莫高窟,会看到?很?多飞天壁画。
从十六国,经北周、隋唐、五代至元,飞天经历了千年的演变,才有现在影视里常有的形象,如果他们运气?好,可以在洞窟里亲眼看见它们从“汉子”到?“美?女?”的变化过?程。
“我曾经在爸爸的画廊里看到?过?一副拓下的飞天壁画,是一位收藏爱好者,私下拿出来鉴赏。”
江奕很?喜欢,想让对方割爱,但对方没同意,他为?此失落了很?久。
“你知道他打算花多少钱买下来吗?”
“多少?”
“八百万,”林知睿笑了下,“我当时?觉得?他疯了。”
“千金难买心头好。”余明远说。
“也不是全然因为?喜欢,”林知睿的笑容里夹杂了些别的得?情绪,“爸爸说,他很?喜欢这幅壁画,但他想要买下来,是因为?它对于研究敦煌壁画很?重要。”
江奕纵然有一千一万个?罪行,在林知睿心里,始终有着美?好光辉的那一面。
余明远看着身?边的人,“所以你来找他?”
江奕之前来上海找她,说自?己参与了一个?西北的研究项目,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项目,但林知睿大概早就?猜到?,和莫高窟,和敦煌壁画有关。
余明远犹豫着开口:“明天……”
林知睿摇头,脸上表情异常平静。
“我不是过?来找他的,大年三十那天,他拍了段很?漂亮的雪景给我,我很?喜欢。我不想去海南,所以就?干脆想着来……”
她越说越小声。
她不想去海南的原因只有一个?。
余明远垂眸,目光不动声色地递过?去看她。
林知睿戴着珍珠白的绒线帽,帽檐折起?条宽边,长发从帽子里钻出来,蓬松地散开在肩头。
岸边遥远的路灯照过?来,浅淡的灯光映得?她五官柔和,像一团毛绒可爱的线团。
他抬手,拿起?她肩头一簇长发,抻开五指,以手代梳替她整理,感受着指缝间的冰凉柔顺和发间香气?。
他低声问:“知道他住哪里吗?”
林知睿原本想躲,听到?他这句问话,忘了躲开,咬着下唇,眼里露出几分黯然。
看着她的表情,他不由心疼。
“如果你想……”
林知睿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舒出,呼出的气?很?快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色薄雾。
她坦然道:“等我们都准备好吧。”
想知道江奕在哪里很?容易,她千里迢迢过?来,见一见她爸爸也无可厚非。
父女?俩都明白,心里那道坎没过?去,无法真正心无芥蒂,见不见都没有意义。
余明远回忆着他们刚才从酒店走走停停一路走到?这里,或许她某一次的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就?是因为?看到?了和视频里同样的场景。
但林知睿没有在任何一处长久地停下过?。
她就?像盛大耀眼的烟花,在所有人眼前绽开到?极致,她和她的感情一样,她们倾尽所有,不留遗憾,来去自?由。
绚烂过?后,只留那片承载过?她的黑夜陷入无尽的等待和思念中。
很?多时?候,林知睿是没心没肺的,为?了自?己“爽”,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把人折磨得?精疲力尽;可有时?她又那么感性脆弱,用?她的方式无声筑起?一道屏障,不让人靠近。
要说哪一种林知睿更残忍,余明远觉得?是后者。
前者至少他还有机会,后者……
余明远感到?内心凄凉,因为?他似乎正在经历。
而他对此,束手无措。
“可惜这里没下雪。”余明远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