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甫一出来,便见御史中丞夫人赐给她的两个陪嫁女使门神似的守在一旁,不远处站着采星和浣月二人,拢共四个女使,两两分站一堆儿,泾渭分明。
她弯了弯唇,慢慢踱步过去。
四人见了她,忙迎了上来,雪萍与红绫迫不及待道:“明日礼部的大人们便要启程回京了,都在等着少夫人回话呢。”看样子,是在埋怨阿嫣出来晚了。
采星将手中的暖炉递给自家主子,浣月掀开轿帘,阿嫣施施然进了轿,悠哉悠哉的理了理衣袖头饰,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回府,出来一天了,老夫人必是等的心急。我是新妇,她不好意思来催问,你们往后却是要往心里去的,莫叫人说我御史中丞府出来的姑娘没教养。”
她明面上是在给诸女使立规矩,实质却是在借机敲打雪萍和红绫二女,在虔州当然要以崔家为重,怎能肆意妄为呢?
红绫素日里温和寡言的,倒没什么,只是雪萍一向心气高,又看不起阿嫣的来路,此时被阿嫣敲打,内心十分不服气,心中暗自嘲讽: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等进了栖霞园,阿嫣忽然开口道:“雪萍,红绫。”
“奴婢在。”二女在轿外慢吞吞的应道,颇有几分不情不愿。
“礼部的大人们赶明儿就要回了,总不好叫人家千里迢迢来送亲却空手而归,你们去库房取些丝绸给他们每人送两匹,陆鹤闻陆大人和李丰李大人那里多送个玉摆件,等我去见过老夫人之后便去探望各位大人。”阿嫣仔细吩咐着。
“是!”雪萍和红绫领命离去。
半路上,雪萍忍不住嚼舌根道:“看她这张狂样儿,真当自己是御史中丞府的嫡次女了?”
红绫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这岂是我等能议论的?完不成中丞府交代给咱们的任务,你我可都没好果子吃的。”
雪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中丞夫人的手段,恐怕没一个奴婢上赶着领略。
阿嫣打发了两只眼线,心情大好的带着自己的心腹前往春萱堂去见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年事已高,精气神儿没那么足了,总喜欢倚在贵妃榻上小憩,屋子里很安静。
守在一旁的女使正在绣针线活儿,她一抬头见阿嫣来了,忙起身道:“少夫人稍坐坐,奴婢给您斟茶去。”
阿嫣轻轻摇了摇头道:“紫樱姐姐莫忙了,祖母还未醒,我稍后再来。”
二人拉扯间,崔老夫人觉轻,已经醒了,她缓缓起身道:“是阿嫣啊,见着九郎了?”
阿嫣忙上前去扶她起身,并在她的腰下垫了两个软枕道:“见着了,夫君旧疾有些发作,孙媳已命人请了郎中看诊,问题不大的,祖母不必忧心。”
崔老夫人闻言仔细看了她两眼,眸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她自己的孙儿自己清楚,骄傲的什么似的,自从他被囚禁在郁孤台后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人,更何况阿嫣又是季隆文那奸货的侄女,他不恨毒了她才怪?怎么可能会见她?
阿嫣察觉到崔老夫人的疑惑,羞赧的垂下头小声解释道:“孙媳翻墙进的。”
“……”崔老夫人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后,她凝眸问道:“依你所见,我这孙儿如何?”
阿嫣知道这是崔老夫人在考她了,以此试探她对崔氏的态度,甚至是季氏对崔氏的态度,朝廷对崔氏的态度,只是她跟朝廷不是一伙的呀!但此时表明心迹未免可疑,为了稳妥起见,阿嫣斟酌道:“夫君是极好的人。”
“哦?他哪里好?”崔老夫人刨根问底道。
“长得好。”阿嫣揪弄着手里的帕子,一副少女怀春的情态,让人不忍追问,再追问下去她恐怕要羞死了!
崔老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她的孙儿生就一副好模样,她自是知道的,当年临安多少世家贵女在等着他长大,等着与崔氏结亲,当年她与他的母亲镇国摄政长公主还专门探讨过,议来议去总没合适的,季衡家的姑娘倒是合适,只是二人年纪差的有点大,足足相差八岁,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此事倒也作罢。
时过境迁,他落难郁孤台,被囚了八年,倒还是一如既往地招女孩子喜欢,崔老夫人微微有些感慨,亦不再追问阿嫣什么,只吩咐道:“明日礼部的官员便启程回京了,九郎身子不便,你代他去送送吧。”
“是!”阿嫣乖巧应道。
她陪崔老夫人用了晚膳,这才辞别春萱堂,回了自己的翠微院,雪萍与红绫还未回来,堂院里昏沉沉的,采星浣月见状,顿时沉了脸色,崔府的奴婢如何她们抱怨不着,可御史中丞府的这帮奴婢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主子不回,她们倒一个个毫不客气的歇息去了,半分规矩也无。
采星刚欲发作,便被浣月捏住袖子,二人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浣月轻声道:“院里没点灯烛,采星扶着主子,奴婢去寻个羊角灯笼来。”
阿嫣似无所觉的问了一句:“今日谁当职?”
“是白嬷嬷和马嬷嬷。”采星回道。
“不说中丞府,单说崔府的规矩是如何的?”阿嫣又随口问道。
浣月道:“昨个大姑奶奶身边的嬷嬷说过,在崔府主子睡了奴婢们才可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