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定,赵玉笛起先攻来。
柔安一如先前所练,以最优之法应对。
赵玉笛未尝没有试探之意,赵家剑法一招招使出,又被一招招化解,逐渐收了轻视之心,愈加认真出招。
柔安在熟悉赵玉笛的用剑习惯后,逐渐沉浸在赵家剑法的招式中,分析单招连招的起承转合。
赵家先祖自陈不舍昼夜观览平原辽阔、怒江奔涌,创出这套静动相合、颇有旷远之意的剑法,赵玉笛确实练熟八分,悟透六分,将其中真意掌握大半,再看她的年纪,对她行事颇为不满的何老爷都不由点头赞叹。
柔安也觉得这个对手十分称心,在赵玉笛第一次使出全套剑法后,断然舍了解题套路,一心分析起赵家剑法内里规则来。
赵玉笛第二次起招加了速度和强度,果见柔安露出思索和迟缓的意思来,信心大振,更是将宝剑使得疾风骤雨一般。
柔安应对得不那么迅速了,还偶有半途变招之举,却从未被击中过,动作也越发流畅,轮番应招之下,仿佛即将形成一套行云流水的反招。
三家主事之人原先见到赵玉笛依稀占了上风,心中还有一喜,后来逐渐感到不对,尤其赵老爷,越看越觉不妙,越看越是心惊,在赵玉笛再次使出家传剑法最后一式时,不安的感觉直上顶峰——
“停下!”
赵老爷慌忙大叫。
然而,迟了。
赵玉笛蓄势已成,即将一剑刺出时,柔安一个自然的回身,轻盈而巧妙地舞动重剑,剑尖点上赵玉笛探出的剑刃的一处,微微一声“叮”,赵玉笛手腕巨震,长剑倏然从掌心滑脱。
赵玉笛呆愣地看着顺着她的动作飞至十步开外落下的宝剑。
剑仿佛不是掉在地上,而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靳言,你欺人太甚!”
赵老爷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我等先前确有冒犯,可你教你小辈破我家传剑法,未免太过狠毒!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靳言平静地看他。
“这不是我教的。“
他环顾三个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的当家人。
“你们也练了大半辈子武功,不会看不出来,是她自己参破的罢。“
何陈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一脸颓败的赵老爷,沉默不言,肯定了靳言的判断。
靳言望向手握重剑形容镇定的柔安,看出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此举的含义,眼神中隐约混合了喜悦、兴奋、茫然和一点自疑闯祸的惊慌,心下一软。
罢了,大人不就是给小孩收拾摊子的么。
“柔安,若赵家不做草菅人命、违背公义之事,你可会将你今日领教的赵氏剑法传扬出去?“
“不会。“
靳言安抚地对她微微一笑,又正色转向赵老爷。
“赵老板,你可听清楚了,我家的孩子说得出来,就做得到,我以长辈之名作保,你可满意了?“
赵老爷不满意又能如何。
在场众人,何赵陈三家纵有龃龉也是同气连枝,他知道何陈二人的人品,见他们面露戚戚,信他们便是看出端倪也不会以此相胁。至于几个孩子,尚且一脸懵懂和惊惧,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却还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见此,甚至一反从前的惋惜,有些庆幸这些孩子天赋平庸了,以他们的眼力,必是看不出二女比试的奥妙,也不至生出更多麻烦。
可惜他那还有几分出色的次女,经此打击,不要一蹶不振才好。
赵老爷点了点头,仿佛老了好几岁,不愿再开口说话了。
何老爷见此,也是无奈,赵老爷眼见没有力气唱完他的戏份了,只能他来接过。
该做的事总是要做,该探的底总是要探,不然他们何必辛苦赴这一宴。
这场比试的结果,说白了还是他们一方自找的,就像他们围攻不成反被制,不过是又一次交锋落败罢了。
“恭喜靳庄主,佳儿佳妇。令媳年少,已有此等功力,天赋不下少庄主,来日可期啊。“
靳言微笑:“承蒙吉言。“
靳玉也无异色。
何老爷试探不成,也不纠缠,与靳言相让,重新步入大堂。
柔安看了看等在门边的靳玉,将赵玉笛的剑捡起来,递回给还在出神的她。
“赵小姐,请。“
赵玉笛倒没有什么大受打击的样子,反而没了先前的不服,平静地看了看她,客气地道了声谢,转身走回大堂。
主宾再次坐定。
靳言也无耐性再等何老爷绕弯,宴已至此,差不多该结束了,径自将自己收徒的打算说了出来。
满座皆惊。
下一刻,座上众人皆是一喜,所有的挫败一扫而空,毕竟,不论他们有没有机会入学白梅山庄,无疑都有机会多少探知一些靳家功法的消息。
至于起初不能师从靳言靳玉,而要与他们眼中的仆僮为伍的事,在直面了方才赵苏二人的剑法对决,感受到自家剑法同靳家剑法之间的差距后,也没有激起太多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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