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萧萧,远接山霭,散作乾坤万里春。
一行人踏上白梅山庄的地界,哪怕久闻盛极如海的白梅之名,真正抵达此境,触目此景,还是受到了震撼。
引路的门人等他们平复了表情和心绪,才继续带他们前行,仿佛对新至之人大惊小怪的样子司空见惯。
几个年轻人乍然失态,面子上颇有些挂不住,奈何门人的态度平静客气得一同先前,他们也不好发作,只好心底较劲,之后再看到什么都不能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另几个沉得住气的,倒感觉门人确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不低看也不高看,就是当作寻常客人一般礼待,暗自为门人的素养咋舌。
何家的大少爷一脸憋闷,他虽然总被长辈说天赋不佳,甚至不如大伯家的大闺女,但也看得出东西好坏,他想不到白梅山庄的底蕴,只看出了山头和门人的气派,越想越不服,趁无人注意,小声对自己掌家的大伯抱怨开来。
“大伯,您怎么就让人撤走了呢,还要潜踪匿迹地撤走,也觉得向靳家服软丢人罢?要我说,你不如干脆听了明先生的话,赶快把人召回来,我看咱们这趟路也熟了,也探清他们这山上没多少人手了,有这么多叔伯弟兄助拳,宰他们一个大的,岂不美哉!明先生可是我爹十顾茅庐请来的高人,您可不能辜负了他和我爹!”
何见山,何老爷,快被这个脑满肠肥又滑不溜手的侄子气昏了。
那些门人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自家子侄中随同而来的二三才俊还不定打不打得过人家呢,他这一点没数的糊涂侄子嘴上就不把门了,你以为谁的内家功夫都和你一样稀疏,听不见你图谋不轨还是怎的?
奈何这不成器的侄子从小没少被他亲祖母和亲伯父动手教训,别的本事没有,度量不被够到和揍到的距离实是一绝,硬是说完了闪躲着说完了那番要命的话。
明先生?什么高人!也就哄哄他那和儿子一样才智平平又急功近利的弟弟,真是上梁不正啊!
叫他来说,那明先生是自比古时卧龙凤雏,想投个主公做成大业替他扬名立万呢。
何见山捶胸顿足,也是他自己利欲熏心,一时不察,被那嘴上无毛的狗头军师灌了迷魂汤,不然也不会错判白梅山庄的实力,兴师动众做了这赔本的买卖。
唉,家门后继无人啊。
要不是自家还算能看的丫头跑了,幼子还小未成此行,他怎么会带这丢人败兴的侄子充数。
也是赵家和陈家的老头子没有成算,宴无好宴,带那么多子侄来做什么,真出了事又不顶用,平白多陷进来几个,也就是看着有点声势,自欺欺人罢了。
不提陈家,带的好歹是文静的幼女和天赋颇佳的赘婿。
就说赵家,做的梦还没醒呢,还把自家野心快写在脸上的蠢丫头也带来了。
呵,这丫头容貌还算周正,却是聪明外露,连他都不肯同意配给自家蠢侄子,生怕祸及全家,你老陈还想塞给靳家呢?
人家同意么?
人家连死而复生的未婚妻都祭出来了,拒绝之意还不够明显?
你是真不心疼自家闺女啊,生生送来碰硬钉子!
归根结底,此番闹得不美,陈家都不敢让原本许嫁的长女来了,你还带来这一副闹事样子的次女,是生怕靳家父子记不住想不起三家这两个月的得罪啊?
何见山都不想看这群拖后腿的家伙了,深觉多看一眼都折寿。
殊不知被他看不上的也看不上他们呢。
赵玉笛拉着幼妹赵瑶琴躲在父亲身后,恨不得不与其他人为伍,只怕这些庸碌之辈妨碍了她的前程。
那何大傻子又去纠缠他的伯父了,何老爷的嫌弃都溢于言表了,真是无可救药。
她一定要摆脱这桩孽缘。
她觉得父亲真是老糊涂了,哦,说也不是,其实他见事一直不怎么明白的。
明明她才是三姐妹中容貌和武艺都最出众的,甚至也是心气最高、才智最好的,偏偏父亲母亲只看重大姐,偏疼小妹,对她视若无睹。
她那温婉贤淑的大姐,早已许配给了文武双全的表哥,只等二人成亲,由表哥担起兴旺赵家的重任。
她倒不羡慕大姐的姻缘,她那大姐面人一般,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胚子,她做不来,舅家家业微薄,可庆幸者惟子息旺盛而已,不然也匀不出一个好儿子以娶妻之名行入赘之实。
她这天真烂漫的小妹,父亲和母亲心存不忍,早定了由她自己挑选一个才貌俱佳的称心郎君,虽不是招赘,也不要远嫁,一辈子任凭父母和丈夫宠爱才好。
她也不羡慕小妹的婚事,呵,这婚事还不见影子呢,她当然要夫君对她好,但也不好夫君只对她好这一个优点,他还要允文允武功成名就才行,才配得上她的才情。
然而,父亲和母亲却从未过问过她的志向,打算用她巩固和何家的联系,把她嫁给何家那一事无成的大少爷。
那比赵家略差一筹的陈家,也都生了丫头,竟没有一个次等之选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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