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的消息是从侯府已经出嫁的大姑太太那边得来的,毕竟是官宦人家,消息比较准确,然而春雨越听越觉得,这样的人家,早就该抄家了。 “要说身上没什么罪名的,除了下一代没长成的小主子们,就是老太太和侯爷了,他们早就不管事了,如今也不过是治家不严,疏忽不查,并不是他们本人有罪。再就是三夫人,她一个娘家家世低微的庶女,又是庶子媳妇,还不得夫君宠爱,向来安分守己,没什么罪过。”彩云说着,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对了,还有二爷,除了失察,什么罪名都没有。” 果然吧,春雨的判断就是对的,这位二爷是绝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圣上不愿意拖延,还有军情紧急,山东听说春天又有旱情,朝中大事多得很,只怕这些事情查实了也就要判了,到时候是砍头是流放,就有个说法了。”彩云说,“你明日去静思庵探监,我也去吧。我问了于嬷嬷,又想着你必是要张罗吃食的,便在成衣铺子里现买了些衣裳帕子,并些胰子青盐之类的物事。都是些餐风饮露的干净人儿,只怕腌臜坏了。” 静思庵离皇城不远,甚至根本就没有出京城,坐着雇来的马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春雨昨天忙了一个晚上,早上又早早起来蒸煮烹炸,准备了几大桶吃食,有白菜豆腐和韭菜香干两种馅饼、黄豆芽粉条馅儿的大包子和糖油。一边做饭她一边想,果然提个食盒送几道小菜的都是断头饭,好几十口子关在那,正经送饭的话怎么可能做那些精致小菜嘛。 静思庵里管事的老尼神色肃然,倒也没有刻意为难,收下了袁老太太送给庵堂的香火钱,问清楚她们的身份来意,就放人进去了。 春雨把吃食送给负责的师傅,看她们给侯府女眷送进去,就拿着包袱去找涂氏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棉袄给了她,心里的包袱也就丢下了。 因为两个孩子尚小,便跟女奴关在一起,涂氏接过春雨送来的棉袄,一刻也不耽搁,就给两个孩子穿上了,然后才对春雨道谢:“好妹子,嫂子多谢你。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我也没法子报答你了,只能天天求神佛保佑你平安发财。” 春雨摇头:“不必这样,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好,总之你好好活着吧,还有两个小娃娃呢。”涂氏对她没什么真心,她当年被胡婆子克扣月钱的时候涂氏也是帮凶,但是也不算不好,面子情,很客气,甚至还无意的帮过自己,今天自己做了这些,大家就彻底两不相欠了。 袁老太太还在跟袁秀秀说话,现在她们不怕侯府的人了,袁老太太抱着外孙女又哭又笑,也没人关注,只是当她拿出吃的穿的用的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人说酸话,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 “没用的东西!一个姨娘的娘家也值当你们眼红,一个个的不是高门贵女吗,姻亲呢?娘家呢?”侯夫人落魄了也没颓丧,还是十分刚硬。 春雨和彩云对视一眼,沉默。 “人情冷暖罢了,各人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吗?”许久不问世事的老太太劝了儿媳妇一句,又眯着眼睛看看对面的人,“那两个丫头倒是心怀旧主,甚好。” 空气中弥散着馅饼的香味,数日前还养尊处优的侯府小主子们现在捧着下里巴人的普通食物吃得香甜。侯夫人看看孙子孙女,稍微缓和了些神色,也微微颔首:“老大媳妇平日有些不着调,做事不上台面,不过也算种了善因,如今多少得了点子善果。” 这话就不大中听了,合着还有些嫌弃春雨两人身份能力低微呗。春雨皱了眉,彩云微微笑着,眼中都是嘲讽。 “你啊,还是放不下,如今到了这般境况,就不能再用原来的眼光看人了。”老太太拍拍她的胳膊,“叫她们俩过来,我有话问问。” 其实距离并不遥远,春雨两人也能听到,便走过来,蹲身施礼。 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脸色憔悴,声音却十分温和:“难为你们还能念着旧主,你们来看望我们,老婆子很感激。” 春雨摇头:“老太太,虽说是当下人,可侯府毕竟庇护我几年,又蒙世子夫人恩典,放我自由,我才能出去生活,侯府有难,我帮不上忙,前来探视,也就算是回报侯府恩义了。” 老太太点头:“你是个好的,这府里放出去那么多下人,还有家生子,世代受主子恩情的,不也一样不见人影?那个丫头,我记得你,你是冯姨娘院里的,是不是?” “是。老太太好记性。”彩云不咸不淡的应了。 “大丫头也是个好的,来看过我,也送过东西。”老太太说完,便问,“你们在外头的,可听说什么消息吗?” 春雨和彩云刚摇头,锦衣卫的力士就进了跨院,要来提人过堂,提的人正是侯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夫人。这个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二夫人韩氏飞快的跑向了院墙,一头撞在了石头棱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