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伊倾斜身子,探出脑袋,越过阳台的栏杆往楼下望了一眼。
熟悉的宾利停在巷口的樟树下。黑色车身覆满厚厚的一层白雪,谁也不知,它停在那里等了多久。几小时还是整整一夜。
栏杆掉落一滴雪水,正好砸在朱伊伊的眼睫,她心微微乱了下,挪开眼。
管他干什么。
她脸拉得比河马还长,“啪”地一下重重关上阳台门,眼不见为净。
喝豆浆的朱女士被吓得呛住,恼羞成怒:“要死啊你,大早上吃枪药了?”
“没吃枪药,”朱伊伊没好气,“见鬼了。”
“什么鬼?”
朱伊伊皮笑肉不笑:“讨厌鬼。”
为了避开贺绅,朱伊伊上班没走老路,去了小区的后门,绕过一个难闻的垃圾站,拐过一条街,就是直达公司的公交站牌。她没坐地铁,改乘公交。
投币上车,朱伊伊坐在后排的角落位置,头抵着车窗,望车外不断滑过远去的风景,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怕什么呢,他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一样。
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公交车开门关门,伴随着投币的叮咚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露出惊讶:“伊伊姐?”“邹楠?”朱伊伊看过去,也觉得挺巧, "你不是有车吗,怎么也坐公交?"
邹楠还跟没毕业的大学生似的,斜背着帆布书包,一路抓着扶手踉跄地过去,坐到朱伊伊身侧:“今天出来找房子,很多小路进不去,坐公交方便。”工作室落地京城,他也会定居在这,不过事业刚起步没钱买房,打算先找个租金便宜的房子凑合着。
“那你找到了吗?”
“周末去城北跑了一圈,房租最低的也要大几千,没敢租。今天打算去城南看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边房租低一些。”
“城南房租是要便宜很多,有个华远小区,环境不错,租金也不高,就是离地铁站远一点。不过你有车,这倒不是问题,可以去那边问问有没有空房子。”朱伊伊想到最近治安管理的事情,提醒句,
“这两周城南都有领导下来巡察治安,车就别开了,步行去,不然没地儿停车。”
邹楠眼珠转了半圈,抿唇,期冀又紧张:“伊伊姐,我对城南那边不熟悉,能不能麻烦你晚上带我转一转?”“可以啊,”朱伊伊答应得干脆,“下班我带你去华远小区走一趟,我还认识一个房东呢,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聊了些时候,公交停在时瞬集团的站点,朱伊伊背好包下车。
没想到邹楠也跟着下来。
“我在这边逛逛,”邹楠找了个撒脚理由,喉头滚动几下,从包里掏出一个散着香味的烤红薯,“我早晨多买了一个,吃不下,听麦麦姐说你喜欢吃烤红薯,给。”"哇,"朱伊伊惊喜地接过, "谢谢。"
“你喜欢就好。”邹楠笑了笑,二十岁出头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这一幕落在远处,氛围甜蜜得堪比告白。
宾利车内,一片死寂,坐在前排开车的章特助如芒在背,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了眼后座。
男人陷在车垫里,肩背松散,短发凌乱,被雪水打湿的大衣吹干又湿透,布料皱巴巴的,浑身透出几分倦怠和颓丧。
他长久地盯着车外的公交站牌,视线如一张大网牢牢罩住站牌下的两人,从头扫到脚,最后停在朱伊伊接过红薯时与邹楠短暂相触的指尖,醋意翻腾,胸腔升起薄怒。贺绅冷不丁启唇:“结婚了吗?”
章特助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没。”
“恋爱了吗?”
“没。”
“有恋爱过吗?”
“……没。”
贺绅啧了一声,睨向他的眼神里赤裸裸地写着“真废”俩字,只能放低要求:“哄没哄过女孩儿?”
章特助沉吟,八十岁的外婆,五十岁的妈,也算是女孩儿吧。他点头:"哄过。"
“怎么哄的?”
章特助仔细回忆细节,后道:“买花。”
连轴转且惊风受冻的几天,饶是贺绅也撑不住,浑身高烧得头发晕,勉强支起身体,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什么花?”“这个得看贺总要送的对象是谁,每种花都有不同的花语。”
他握拳捂唇咳嗽几下,声线沙哑:“爱人。”
章特助心领神会:“那送玫瑰?”
封闭的车厢又响起一阵压低的咳嗽,贺绅遥遥望着走入公司的朱伊伊:“去花店。”
“是。”
清晨的冬天,雾气朦胧,不少店都没开。章特助绕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家刚开门的花店,老板娘笑意盈盈地欢迎进来买花。
"这位先生想买什么花?"
贺绅逡巡一周,落到橱窗里鲜艳欲滴的的花朵上:“玫瑰。”
老板娘手脚利落地包好一束玫瑰,周边插了几多其他的陪衬,在冬日的早晨,看起来浪漫温馨。系好丝带,往里放入一张小贺卡,看着落款人,老板娘停手,“先生,贺卡落款要填您的名字吗?”
“我来。”
贺绅拿过贺卡,右手握住黑笔,在空白处写下几笔。
填完,付款,老板娘将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