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敏从咖啡厅出来，见到了另一个他约的对象。
在绿化树树冠的阴影下，少年瘦削的身体被衬衫映出轮廓，眸中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没等他开口，少年先一步说道：“原来你是洛家的人，倒是我先前失礼了”。
稚嫩的嗓音虽然青涩，但语气却非常淡然。
木清敏站在被光亲吻的街道上看着他。
“是你帮楚会一拿掉了芯片户口吧，莫涵”。
他用的是陈述句。
被这样疑似指责的话击中，莫涵的神情并没有变化，他扭头看向街道，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们家家道中落是从爷爷死亡开始的，他是被他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叔叔杀的”。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仿佛要吃掉这个世界一样，爸爸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西服被暴雨变了褶皱的抹布，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说他们一家不能在中心区待着了。
他和妈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出生在云上，就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终点。
‘他把爸杀了！’
他至今记得爸爸冲妈妈喊这句话的时候，那癫疯的神情。
“叔叔担心我爸对他不利，差点也把我们赶尽杀绝了，我妈如今还能在环中区司法厅讨生活已经实属不易”。
爸爸死的那天是一个大晴天，蓝色向远方延伸，碧空如洗。
死亡偷走了天空全部的云，变成了一块白色的布盖在爸爸的身上。
妈妈哭泣着，好像昨天的暴雨来到了他们家，他也恍惚了，只觉得那哭嚎声比雷声还要响，震耳欲聋。
“可能也是报应，我堂哥失踪很久了，可这报应有什么用呢？他还有不少孩子，光是外面的就有六个”。
叔叔的孩子可谓是‘遍地开花’，根本不在乎堂哥的死活，而他更是从出生就没见过这个‘不孝的堂哥’。
莫涵转头看向木清敏，笑的比哭还难看。
“中心区是噩梦啊”。
他眸光闪动，在光的阴影中无声‘坍塌’。
站在繁华的中心区，高楼林立视人如蝼蚁，在用钻石铺成的城市里，每一粒沙都是人类的尸骸。
莫涵记得楚会一从他家离开时，对他说下辈子再见，而他只能目送她的背影，‘希望你没有下辈子了’，这样在心里由衷祝愿着。
他比她早很多就知道，那是梦，可少女向往的神色比天鹅的羽毛还要轻盈洁白，他又怎么忍心打破？
又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暗藏零星的期待。
这样的期待也随着楚会一一起从高楼坠落，摔在地上，很快就什么都不剩了。
6995年，八月五日，下午。
顺着路一直往前走，木清敏和中心区西装革履的人擦肩而过，大家打扮的光鲜亮丽，显得穿着白t恤的他格格不入。
周边商铺的广告牌是某种由中控装置控制的显示器，用以统一风格，甚至字体。
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路口，木清敏道：“出来吧，跟了一路，你也不嫌累”。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她，虽然精神力被封，但是向导的底子还在。
于是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孩。
女孩梳的是环中区初中规定的短发，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却没什么生气。唇色非常红，像是一直咬着的样子。
她似乎并不意外自己被发现了。
“她是被谁杀的？”。
少女这么问着，咖啡厅的包间她进不去所以没有听到里面的对话。
她指的是楚会一。
来人是楚会一的姐姐楚凌霄。
木清敏转过头来，目视楚凌霄，问道：“这对你来说重要吗？你也没有多在乎这个妹妹吧？”。
“……”。
楚凌霄没回应这句，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她是谁杀的？”。
她梗着脖子，紧紧地抿着唇，直直地看着木清敏，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迟来的答案。
他和她在光下对视，让太阳将他们两个阴影拉长。
木清敏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他开口：“很多人”。
他并不意外楚凌霄会跟着她，从兜里拿出折起来的画，他递给她。
“你妹妹给你的”。
楚凌霄过了几秒才接过，转过身去把画打开。
画中的少女眉眼微低，专注于编织手串，柔和的灯光如同薄纱轻披在她的身上。
画上人她很熟，就是她自己。
左上角的题字是：‘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有什么用呢？”。
他听见她这么说。
木清敏本来想要阴阳两句，转头却噤了声。
少女的刘海垂在两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画被捏紧，在薄薄的纸上捏出几枚向周围裂开的圆形。
“死了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楚会一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本来觉得没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她的身上除了淤青还多了些其他的痕迹。
那不是应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痕迹，也不是孩子能做到的痕迹。
分化前的儿童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他们无法从中获得和给予，对于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