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去中心区一趟”
木清敏这么说着，把眼镜重新戴好。
算上今年，他有十多年没回去过了，上一次还是身为研究员的时候，授勋的时候待得最久。
授勋。
多少人都盼望着那一刻，可以进入云顶之中，站在高塔之上远远地看着彼方，把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人如蝼蚁，房屋是小孩子玩弄的积木，好像自己做了那天地——主宰万物的生杀大权。
但他对此没兴趣。
他为真理而来，艰难地站立在人性和科学之间的钢丝上，下面哀嚎的生灵每一个都有着滔天的怨气。
6995年，五月十三日。
站在高塔的大门前，厚重的门扉与往日无异。
上面浮雕着一左一右两位天使。
左边一位在偏下的位置，双手成托举状捧着由翡翠镶嵌的森林。
它的眼睛是代表土地的黄宝石，发丝用金粉勾勒尾部点缀一些红水晶。
右边一位在偏上的位置，它双手向左下伸出。
它的眼睛是代表海洋的蓝宝石，双腿化作泡沫，每一颗泡沫都是钻石，在白日的折射下泛着美丽的光辉。
而门边有两根硕大的门柱。
暗金色的花纹沿着门柱向上雕刻着一万年前先祖的神话。
它抬手是风、落下是雨，怒是烈日当空，悲是暴雨倾盆，合眸是无边夜色，睁眼晨曦降至。
身后的长廊中，彩色的玻璃斑驳光线于这与千百年无异的红地毯。
两边的墙壁上银质的藤蔓蔓延于地面，沟壑间用宝石研磨的颜料填满刻画着日月同天的异景。
“审核通过”。
与周围镌刻着岁月的雕塑和造景不一样，此刻响起来的声音不包含任何由时间沉淀的情感，似人又非人。
石门应声打开，入眼是全新的世界。
科技是这里的主宰，亦是人类权利的高塔。
这是一个圆柱形的区域，由微透的特质金属y全面覆盖也称为［屏障］。
［屏障］围绕的区域中向导和哨兵会失去感知力和精神力，体能亦大幅度下降。
［屏障］亦有液体形态，中心区和环中区的上空就有若干喷洒它装置，称之为[盾]，是曾经的高级研究员陈轩的遗作，据说他还有一个儿子，不过没人见过。
算算时间，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也有二十出头了。
通过［屏障］的唯一方法就是佩戴id卡，被［屏障］识别成为同类才可进入到内部。
不过其实也有小道消息说过，冲击超出［屏障］本身的硬度哪怕是一瞬间一微米的面积里，整面［屏障］都会碎成渣。
可小道消息之所以被称为‘小道消息’就是因为本身的不真实性。
在那场人类史上最大矛盾的战争中，［屏障］也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虽然那时的［屏障］也不是他研究出来的就是了。
把id卡戴好，手接触到［屏障］的一瞬间，眼前坚硬的壁垒不可思议地变成了水一样的质地。
很像怪物黏糊糊的嘴巴。
［屏障］内的地面由四条隆起的管道大致划分成四个面积相等的扇形区域，墙壁上的环绕电梯是这里唯一连通四个区域的进出手段。
区域之间由a类不透光玻璃隔断，视觉上它就像镜子只会反射自身视角里的一切，它可以抵挡大部分物理伤害，精神体无法穿透。
而管道内正在流动的是经过稀释的淡粉色‘营养液’、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能源。
——[第五元素]。
‘它是一种完美的物质，无视能量守恒的规则将物质进行转换，它不会消失被消耗或者枯竭’。
真是夸张。
木清敏这么想着，很多人走向研究员的路或许都是来自对这种物质的好奇……
反正他是这样。
这个东西比起说它不会被消耗，更严谨的说法应该是它的消耗跟不上它的增值。
神奇之处就在这里——它的增值没有消耗能量。
凭空增值。
而且它还有奇效。
一来是可以治病，二来便是人类一直以来最痴迷之事。
——长生不老。
一针延寿千年。
不过由于最初注射第五元素的人至今也不过百龄岁数，所以是不是真的千年不死谁也不知道。
持有中心区户口的人可以免费注射三支第五元素，出生一支、满月一支、分化后一支。
环中区户口则是医疗所购买，十万安币一支，大部分从小就住在环中区的人都会给自家孩子安排一支。
边缘区户口没有购买资格，但可以通过升区升到环中区获得购买资格，以此给自己和家里人注射。
每注射一支第五元素，手臂上方肩膀外侧的位置就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直径三毫米左右。
木清敏觉得它不过是一种区分阶级的工具。
不，它比那个更罪恶。
下意识把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无论在这里待了多久，他总是一进来就不自在。
走进去就是高塔的‘大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