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最古之地。天地鸿蒙未开时,大神盘古于黑暗中苏醒。他觉得这黑暗中太孤单了,于是凝练紫气为斧,破开这四寂黑暗,清至清者升为天,浊至浊者落为地,于是天地初开,盘古有了立身之处。
但是黑暗依旧让这片天地没有尽头,于是盘古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化为太阳,至阳之气将大地烤得四分五裂,为了压制这股至阳,他又将一只眼睛化为月亮,至阳至阴,因此有了交替,水脉绵延而生,傍于日月中。
或许是觉得太孤单了,也许是开天辟地耗尽了盘古的一身伟力,盘古走向了暮年。他将血肉凝练为山河,毛发化作木之精粹,他不愿后来者太过孤单,极力创造出最美好的环境。
盘古死后,他的残躯逐渐腐朽在大地中,只有少部分还带着些许神性的骨头被保留了下来。
借着盘古临死前淬炼出的生之气,生命开始在这天地间出现,他们有的头长犄角,有的身躯如山岳般庞大,每个人都有着移山填海的庞大神力,他们是得到这股生之气最大滋润的幸运儿。
但也有些拖后腿的家伙,诞生的慢了点,以至于只能沦落为山海里普通的兽类。
但是这方天地间还是太过孤单,直到一个名叫女娲的人,在黄河边捏了很多黄泥小人,她学着盘古的办法,将自己的生之气赠予这些小人,他们这才化成了真正的人。
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部落,用绳结记事,磨石作器,至此,那些大神也开始多多少少给予他们自己的馈赠,比如在这些人类部落中诞生拥有神力的追随者,以及教授他们辨别药草的方法。
但是这两种力量渐渐在人类部落中开始失衡,为了追逐权利或自由平等,杀戮和欲望开始在人类族群中弥漫,终于有一天,有人将屠刀对准了神。
当他们发现,神并不是不死的,特别是大羿弯弓射死了祸害人间的金乌,人间界与神界开始走向决裂。
有神灵在这场末世中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早早将自己镇封在埋葬岁月之地,但更多的,最终在这场人神之战中陨落,他们的骸骨,被人们收集起来,烧成骨灰,封于青铜器中。带着诅咒和斑驳的青铜器,让这些神灵在死后依旧遭受着煎熬,历经上千年,他们最终被彻底抹去,只留下骨粉中破碎的生机。
当我躺在我的小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新妈妈就是那时出现的。
她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柔却极其疏远的笑容,那时我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就像一个被任凭摆弄的木偶。
我尽力摆动着还有一丝感觉的食指,在空气中,在床铺上比划着,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写就的“活”字,终于让她的睫毛微微一颤。
她从兜里拿出一根试剂管,空的试剂管。或许是里面承载的东西太过渺小了,她用直接深深潜入我的胸膛里,红色的血从我的肉里渗了出来,然而我却没有一丝感觉,依旧在比划着食指。
她将试剂管倒扣进伤口中,像是滚烫的铁砂,我在一瞬间竟然感觉到灼热的痛苦袭来。她重新将试剂瓶塞进口袋,在看了我一眼后,跌跌撞撞地,像个失落至极的人逃了去。
我竟然有了一丝动力,想要伸手,将我胸膛那粒滚烫的铁砂取出来,但是任凭我抠烂胸膛的皮肉,也依旧找不见那粒炙热到底在何处。
滚烫的气息几乎将我烧死,我感觉自己全身如坠入烈火中,甚至能闻见皮肉的焦糊味,以及油脂在烈火中滋滋作响的声音。
人在死前,却是能看到往事如流水般划过。
我像是跌入了一片陌生的记忆之海,我看见了长大后的自己,我搏杀在前线,同漫游者生死相向,也看到了老白,母亲,老周,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看见了莲城,以及梦境中的“家”。
一场大火吞噬无数生命,以及我父母的生命,我们被驱逐出家族,带到了福利院。
今生未来,前尘事。这些东西像是丝线缠绕交汇在我身上,无论勾动哪一条,都给我带来毁掉世界的恐惧感。
我的父母兄弟们,都死于多年前家族的一场内斗中,他们作为失败者,遭遇了一场斩草除根般的清算,我们本来也会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保留了下来。
我看到了新妈妈,她也是参与者之一,她的兄弟们,冲进了我的家,带走了我和妹妹
当我用匕首破开如蛛丝一般缠绕着的茧后,107 出人意料地平静,房间里,回荡着我身体中几个心脏共振产生的巨大心跳声,神明的骨灰留下的伟力在我身上发挥着余热。
“收手吧,我不想杀死你。”我有一种凌驾众生的感觉,只需要轻轻一滑,蝼蚁的生死便可以被支配。
107泄了气,冷嘲热讽:“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
我微微一怔,而后有些黯然。
107的头颅和身躯被分别泡在不同的罐子里,两者之间,通过一些落满了灰尘的管子连接。不知道什么原因,承载他身体的罐子被打破了,异化让他的身体每一刻都在腐烂,那些白色的菌丝,便是从身体里孕育出来的。
“我曾求你带我走。”107突然像是追忆起了当年,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便再次狰狞了起来:“现在,我求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