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怯生生的,犹豫一会儿才束手束脚地走过来,到赵奇面前一步远处站下了。
「你我仙凡之间本不会有什麽瓜葛,但你救了我的弟子,倒也是叫自己得了福报。」赵奇从袖子里捻出一张符纸,用双指夹着递过去,「这两天镇上可能不太平,这道符你收着。到了危难时候你就紧握这符,只管叫自己专心想一个念头——我在个安全隐秘的地方,自然能去到个安全隐秘的地方,保你平安。」
薛宝瓶愣了愣,伸手要接,赵奇却又将手指缩了一下:「听好,这符不是随便用的——你这家里有没有特别矮小的地窖丶密室丶陷坑之类?」
薛宝瓶迷茫地看了看李无相,又看看赵奇:「……好像没有。」
赵奇这才把符递给她:「好生收着。不能碰血碰水,等过了这几天,你要还我。稍后再去看看你家东边屋顶那几枚瓦片底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烧了。」
薛宝瓶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退回到李无相身后。
赵奇就对李无相点点头:「你们两个先出去,到院外等我。」
李无相的手里还握着刀,于是看了曾剑秋一眼。曾剑秋对他怒目而视,又啐一口:「呸!小畜生!」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暂不动手」。不过是「呸」,倒没有后面的「小畜生」。
他就低哼一声,拉着薛宝瓶出了门。等院门关上,薛宝瓶赶紧反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河边的柳树底下,小声问:「你把那个人他——」
「苦肉计。」
「那你们刚才不动手吗?」
李无相摇摇头:「我本来是在犹豫,但看见赵奇给你这张符的时候曾剑秋的眼神了吗?我看他是真吃了一惊,说实话我也吃了一惊。赵奇昨晚捉鬼的时候我看他的样子,觉得这人不算很高明,今天曾剑秋说他难对付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是这个符是什麽鬼东西……握着想一想就能保平安?这回他应该不是骗人的,那他倒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再厉害一点了。」
他叹了口气:「类似的手段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一旦一击不中,麻烦就大了……我的麻烦会比曾剑秋的麻烦更大。所以就真得照他说的那样了,等到赵奇请神的时候,先叫他被愿力反噬了再说。」
其实还有一点,为了不叫薛宝瓶担心,他没有说出口。
现在在屋里的这个赵奇,他不知道是不是人。
他五感极其灵敏,又一直想要吮食血肉,因此对活人身上的味道相当敏感。薛宝瓶的血肉,闻着是新鲜柔软的,好像一口咬下去……
李无相出了口气。
——而赵奇的血肉,因为是修行人,则更加醇厚扎实,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凝实了的动物油脂。
可现在来的这个赵奇,在他身上闻不到什麽的。他起初以为是跟赵傀的手段一样,弄了个纸傀出来,却又并无竹纸香气。看来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极为警惕丶留了一手防备的。
好在曾剑秋虽然被自己胁迫,倒也算头脑清醒,刚才没冒险出手。
只不过……
李无相拉着她坐到柳树底下的石头上,往四周看了看,又想了想:「跟你说个事情。」
「嗯。」
「修行人比我想的厉害。我刚来家里的时候问你,三十多年前闹玄教的时候他们是怎麽打架的,有没有飞来飞去或者发火球风刀之类的,你说没有。那时候我还在想,好像也并不很厉害。」
「可是现在我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很厉害……赵奇的手段叫人猜不透,曾剑秋呢,他叫我挑了他的手脚筋,可是你去找赵奇来的这麽一会儿功夫,他叫自己的伤变成一两天前的样子了。这倒也不是最吓人的,吓人的是他觉得这样赵奇看不出来,结果赵奇还真的没看出来的,你知道这意味什麽吗?」
薛宝瓶想了想:「他们都是修行人,还走南闯北的……但是都不大了解对方的本事?」
「对。你想,如果是一个没有修行神通的世界,都是寻常人,遇到再厉害的,也知道对方要麽用枪要麽用刀,或者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但是都能了解到丶都在情理之中。可这世上这麽多大大小小的门派,似乎每家都有点儿独门绝技……我现在明白赵奇收我做弟子的时候说的话了。」
「当时他叫我遇到修行人尽量别起冲突,能走就走,看来就是因为这个——你不知道对方有什麽意想不到的本事,动起手来风险太高了。」
他抓紧薛宝瓶的手,看着她:「今天你去找赵奇了,你知道了曾剑秋的事,你就不能再躲到山上去了,他要是知道了可能会乱想,那样可能更危险。所以,要是我们跟赵奇斗起来的时候,无论出了什麽事,你都待在家里别出门,因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到底会是什麽情况。也许,嗯,你知道,也许真出了什麽事,你可以再养活我一次呢。」
薛宝瓶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手一直是抓在一起的。今天起了风,出了太阳,头顶垂柳的细枝轻拂,金水河也渐清了,周围有风声和水声,太阳融融的暖意,河水与泥土的味道。但她觉得这些都不鲜明,只有右手被紧握着的感觉和眼前的人是鲜明的。
于是她说:「嗯,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叫你想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