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端上桌,我习惯性地抓起酒瓶,把从散酒铺购买的劣质白酒倒进杯中。我是一个极其讲究原则的人,我的这一品性在喝酒这件事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在我参加过的为数不多的饭局上,我总是能很好地把控住酒量,当喝到我所能接受的量时,我就会紧急制动,一步打住,无论别人用什么方法劝酒,我也绝不会再抿一点儿。因此我喝酒从来没醉过,我不知道烂醉如泥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丢人的事,我见过不少醉汉当众表演令人咋舌的节目,有的瘫在酒桌底下,连滚带爬,抱住某酒友的腿肚子哇哇大吐的;有的借酒发挥,和同桌某个有过节的人大打出手的;有的倒在街头,一件一件往下脱衣服,直至一丝不挂的,不一而足。我喝到位后绝不再沾酒杯的行为,使我的身体得到很好的保护,与此同时,我也因为这一良好习惯得罪了很多人,虽然我毕业于名牌大学,工作能力突出,却得不到单位领导的重用,原因之一就是在酒局我不能替领导分忧,不能按领导的意图把我接受不了的辣水儿强行灌进我的胃。一般情况下,能当领导的酒量都很惊人,不喝酒就不能做领导,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甚至比成文的各种选拔考核制度更有用更灵验。领导再能喝,面对满座高手,有时候也会显得力不从心,这个时候就急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为他冲锋陷阵。而我在领导的近乎是明确要求下,举杯跟财政局领导喝了一杯,当领导又让我陪国土局领导喝酒时,我觉得自己喝到位了,就不愿再喝,我的领导说,小高,这杯就是毒药,你也必须喝下去。我不乐意了,我说,领导,我已经喝好了,这杯中物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毒药,我喝下去就会死掉,你说我都喝死了,这酒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我没有给领导面子,坚决不喝。领导很生气,陪着笑脸对那些老爷说,这孩子不懂规矩,我回去就惩罚他。于是酒局散了之后,我便从银行下岗了。
我的酒杯是从网上买的,带刻度那种,倒满杯二两。酒在酒杯中升到一两半的时候,我停止了倒酒,拧紧酒瓶盖,夹起一筷菜 送进嘴里。我喝酒从来都要先吃些菜,不让我的胃直接受到酒精的刺激。我吃了一会菜,端起装有一两半白酒的酒杯,很爽地咂了一口。这一口下去-----酒杯里的酒竟然没看出少。这时候,老婆又开始数落了:你今天挣到这顿饭钱了吗,我真佩服你这脸皮,怎么好意思往嘴里吃呢,你除了吃饭睡觉还能干什么?我说,挣不到钱也不能怨我呀,我已经起五更睡半夜地奋斗了,现在同行那么多,你看满大街骑手,大家竞争激烈,我能挣到这点就不错了,还有人不如我呢。我们的条件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
贱内扑哧一笑说,你告诉我谁不如你,你叔伯哥哥半百之人,扁担长一子都不认识,人家在印染厂扛布卷,一个月挣一万多。你表哥在外地办学校,一年赚好几百万,你说哪个不如你?你挺大个人,还是名校毕业,沦落到做个骑手送外卖,挣那点钱还不够儿子买尿不湿,还有脸在这里沾沾自喜。
我说每个人能力有大小,怎么能这样比呢,只要我尽力就行了,你看我,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沾,这不也是优点吗,再说我们也买了房,就差一辆车了,,,,,,,
贱内听说房子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地说,快别提这房子,我听人说,这里原来是你们县的火葬场,这地方脏得很,是一块凶地。当初我住进来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还是听到别人议论才知道这里原来是烧死人的地方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是的,只有你死不承认,你就知道骗我一个外地人,今天我要你说实话,这里原来到底是不是火葬场?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这里原来只是一个枪毙罪犯的刑场,罪犯被枪决之后,就立马被家人收尸走了,他们的魂魄还没来得及出窍,就随着 还热乎着的尸体被拉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说这里住着碍什么事?你是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
贱内吓得伸出舌头说,枪毙人的地方也不吉利呀,总归是个凶地。
我说,福人住福地,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吓唬自己。
贱内突然指着我的身后惊恐地喊,你看,那是什么?
我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暴起拳头大的鸡皮疙瘩,心紧缩起来,整个人都快窒息了,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地抖动一下,但是我瞬间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恐惧的心理,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从容淡定地说,门关得紧紧的,能有什么?瞎胡闹,像个孩子一样。
贱内还是一脸恐惧说,你回头看看呀。
我硬着头皮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女鬼站在两个卧室中间的过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