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祖母走後,少年这一生在人间停停走走,也不过是试图挽留。
挽留那份他看不见也抓不住,但偏偏能在无数个寻常时刻,突然感受到的……来自於逝去祖母的汹涌爱意……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
祖母无臣何以终余年?(注1)
“殿下……不可生出这般消沉之心!”老天师眼看神色愈发悲痛的楚王殿下,他不由探出手,抚向少年头顶。
而此刻脑中一片浑浑噩噩的楚王殿下,突然便感受到一股凉意自头顶而下,瞬间便让他的意识恢复清明。
“老天师……我没事了……”楚王殿下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念及祖母,总觉得自己那时懵懂不知事,没为祖母做些什麽,而如今……我却什麽也做不了了……”
“楚王殿下,非是如此。”老天师闻言轻轻摇头,随後缓缓开口道:“您记住,当年先家主能帮李家涿鹿中原,坐稳江山,了不起的从来都不是窦氏的世家底蕴,了不起的,是先家主!而先家主年轻时的志向,并非是什麽宏图霸业,她只是希望这世间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上饭,有衣穿……”
“我一定会让祖母的这个愿望实现的!”楚王殿下闻言轻声抽噎到:“我一定……一定会让祖母为有我这麽一个孙儿感到自豪!”
“殿下,先家主在生前,便已经为自己能有您这样乖巧懂事的孙儿而感到自豪”老天师说着,突然莫名止住了话头。
好半晌,他才用一种佯装无事的语气幽幽道:‘’其实殿下,先家主在辞世之前,曾在心里对您有过一句嘱咐。”
“唔……唔……什……什麽嘱咐……”楚王殿下闻言忍不住开口问道。
“先家主说……”老天师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微微有些颤抖:“宽儿……若是往後……世间风雨急……记得自己撑伞(伞)……且慢行……”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少年此刻的悲伤。
李宽小时候最喜欢下雨天,每到下雨天,他都喜欢跑到雨幕中,拍手大喊大叫。
而皇祖母从来都不以“害怕感染风寒”为由拦着他不让他这麽做,皇祖母只会默默在他身後撑开一张大伞(伞),耐心地陪着他……
可是祖母没能一直陪着他……
祖母,您走了,我其实也没那麽喜欢下雨天了……
更没有人……在下雨天……跟在孙儿身後,不厌其烦的为孙儿撑伞(伞)了……
祖母庇护了宽儿的童年,宽儿……宽儿又能为祖母做些什麽呢……
“殿下……逝者已逝……”老天使看着如此痛苦的小家主,他的心中亦是万分悲痛。
他当年见到先家主时,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娃儿,见他第一面,就主动塞给了他一块果脯,还唬着一张小脸吓唬他,让他帮忙吃下……
甲子年华太匆匆……
当年那块果脯的甜蜜滋味,老天师如今也品出了苦涩。
就在一老一小,都在为逝去之人难过伤心的时候,突然,在他们头顶,响起了一声鹤唳。
那只被老天师唤作“鹤翁”的大黄鹤,突然落在了院中。
“鹤翁,您……”老天师也没想到,这鹤翁会这麽快就接受了楚王殿下这个陌生人。
但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後头。
只见大黄鹤看着地上哭泣的楚王殿下,突然上前几步,来到楚王殿下面前,接着低头轻轻用喙在楚王殿下胸口蹭了蹭。
这般亲密动作,简直看呆了原本还处於一片悲伤之中的老天师。
“呜呜……你能……能不能……别烦我……”楚王殿下打小就跟禽类关系不好,当初那只大公鸡简直就是他的儿时噩梦。
听闻楚王殿下此言的鹤翁,闻言发出一阵轻吟,接着又低下头去,在对方的胸口蹭了蹭。
显然……
鹤翁用行动回答了楚王殿下:不能!
“哇……”楚王殿下闻言突然崩溃大哭:“祖母啊……您走了就连一只大黄鹤都开始欺负我了……”
“……”楚王殿下此言一出,一旁的老天师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天晓得他多麽愿意被鹤翁这般欺负啊……
也就是今日来时与鹤翁说明了用意,否则人家压根就不会出昆仑……
唉……
家主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得益於先家主的教养……
可……先家主应该没有把家主培养成这般……唉……
肯定是李世民那个竖子的错!
“殿下啊……”大半个时辰之後,见楚王殿下还在默默流泪的老天师,终於无奈地开始他的哄娃流程:‘’咱们把眼泪收一收好不好,大家聊一聊正事成不成?”
“我……我也想……哇……祖母!”楚王殿下闻言又嚎上了。
“不是……”老老天见状也当是想给自己两耳光:“唉……臣早该心中有数的……子类父嘛……李世民那竖子当年也是个爱哭的……”
“哈?!”楚王殿下闻言顿时便止住了哭势,甚至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张……张师……你那声竖子……是指我爹吧……”
“唉……”老天师闻言也是一阵叹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