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情筠看着明显愣住的小丫头,眼中并无多少意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饥荒时期,有一人开仓放粮是为善。”
“可若这人,在施粥的摊子前,只为看着灾民为着这碗粥大打出手,从中取乐,这人可还称的上为善。”
“若这锅粥清汤寡水,且多半掺沙,你告诉我这还是你眼中的善人吗?”
萃萃一时被问的慌了神,这当然不是,这叫伪善,是为恶。
小丫头下意识想要回答,却在心头筑起了警惕的高墙。
“这只是你的臆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张情筠扯起了嘴角,分明在笑,可在场的人皆能感受到面前这位矜贵的女郎内心的悲伤。
“是啊,这世上怎么不会有这样的人。”
可她见过。
那是她嫁入萧府的第二年,亦是张云娘自请为妾的那年。
她记得那是历年来饥荒最严重的一次。
京都里涌入大量流民,个个面黄肌瘦。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这些人闯入。
粮食短缺,纵然有钱,也极少有人贩卖。
除了那些高门大户、皇亲国戚,哪家还有足够的余粮,度过这年的寒冬。
也是她,自愿将嫁妆的钥匙奉上,只为萧家能开仓放粮。
她相信,这京都之中不乏心善之人,只是缺一个领头人,一个第一个开始这样做的人,便有其他人家会这般做。
纵是杯水车薪,也能缓解灾情。
萧景代他母亲收了钥匙,也就是应下了这笔交易。
是的,饶是她不想承认。这场她强求来的婚事竟连维持表面功夫都岌岌可危,这也是她同意张云娘进府帮她笼络夫君的原因之一。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他了。
无关感情,他们之间只剩交易。
可笑的是,萧景以她名声不好为由,将她把主事人的位置拉了下来。
反而给了她名声极佳的妹妹,那位口口声声说帮她的妹妹。
这位京都闻名的善人,用着米沙半掺的粥,看着落难的灾民一个个唤着她大善人,眉尾的飞扬险些要冲破刻意抹白的面妆。
看着吃不饱的人在赈灾的粥篷前大打出手,半遮的面上,低垂的眸子闪着细光。
初时,她还不知,后来才明白,这是她固是看戏的表情。
可笑的是,朝廷最后还因此给了张云筠一个县主的封号。
张清筠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从中切开,出乎意料的是,这苹果竟然被虫子吃空了。
张清筠突然觉得,此时倒是极为巧合。
将那空心了的苹果显露在空气之中,言语之中,多了意有所指。
“一个苹果,你看着外面是好好的,说不定,这里面的心是黑的、是烂的。”
“而说不定这长的不怎么好的苹果,却是甜的。”
张清筠状若无意的指了指桌上其它的苹果,随即,便被自己的这番以果喻人逗笑了自个儿。
可惜,这些人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
张清筠咬了一口别的苹果,吃的自是津津有味。
将其咽下,这才笑着道,“这苹果,好不好吃,你得吃一口才知道。”
张清筠看着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原本平静的眸子中多了些许光亮。就这么炙热而真诚的看着她。
“而这人好与坏,你试着相处一段时间便能定夺。”
“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看看,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张清筠抬起下巴,炙热的眼神中满是自信。
她有自知之明,自认自己不算是个善人,但也绝不是这丫头口中的恶人。
“你敢吗?”
萃萃果然应道,“敢。”
张管家收到三姑娘的暗示,将萃萃松开。
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萃萃的动作。
毕竟这丫头的确是有些生猛。
迩语则是眉头紧皱,罕见的一言不发,只是用着陌生的眼神看着几乎同她一起长大的姑娘。
萃萃慢慢走到张清筠身边,小脸紧绷着,冲散了脸上的稚气,“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小丫头还在嘴硬着。
张清筠勾起嘴角,摸了摸这丫头的头顶,直至把这丫头的头发弄乱这才作罢。
无视小丫头不满的眼神,将她直接扔给一旁呆愣住的迩语,便同张管家好生道谢后,这件事才算暂时落下了帷幕。
而张清筠这院子中,鸡飞狗跳的日子正式开启。
迩语看着不服管教的萃萃不顺眼,当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丫头对自家姑娘的轻视。
而萃萃亦是一身反骨,和迩语偏偏对着干。
萃萃依旧天真无邪,却在湘妃苑中多了个外号——白眼狼。
是的,身为三姑娘院中的人,吃着三姑娘的,用着三姑娘的,还领着三姑娘给的月俸,却一门心思的说着四姑娘的好话。
特别是与四姑娘院中一个名为展欢的丫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不过这些时日小丫头可没时间出来乱逛。
湘妃苑中,迩语心心念念的掌事妈妈终于来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