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朝,崇祯皇帝再提及封张世康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事,突然变得出奇的顺利。
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人表示反驳,勋戚们甚至都做好了掐架的准备,饶是崇祯皇帝也有点惊讶。
不过郑三俊却趁机提议,推荐工部尚书方逢年入阁,崇祯皇帝就知道朝臣即便不再反驳,定然也会从其他方面找补,便也就同意了。
敲定了此事后,他心情突然变的不错,甚至赏赐了刘宇亮一件蟒服作为嘉奖。
到了下午,正式的旨意拟好之后,他便着王承恩带着去了趟内阁,圣旨果然很快被内阁审定通过。
如此重要的任免,必然是要昭告天下的,只有过了内阁这道坎,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圣旨通过审定后,崇祯皇帝突然变得兴冲冲的,这当然不止是因为圣旨的事。
自打前天晚上跟张世康聊过后,那个想法就仿佛在崇祯皇帝的脑海里生了根似的,虽然觉得很荒唐,但却总也挥之不去。
他想了足足两天两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很快就病了,还是特别难以治疗的头疼。
……
京城,刑部大狱。
逼仄的监牢过道里,只有从牢房小小的窗口里映入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屎尿的腥臭味儿,周围时不时传来犯人的哀嚎声。
能关在这里的,大多都是重刑犯。
牢头孙不二刚吃过饭,他嘴里叼了根木棒,当作牙签将牙缝里的肉挑出来,砸吧砸吧嘴,又咽了进去。
烧鸡的味道真不错,孙不二心里想道。
要知道那可是曾经的当朝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督师杨嗣昌吃的东西,早就听说杨阁部最喜美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那美味却最终进了他的肚子。
可笑那杨嗣昌的家里人竟还对此感恩戴德,真是不懂事,光说好听话有个屁用,连一两银子都不给,呸,活该。
孙不二当刑部的牢头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关押过的官员很多,但如杨嗣昌这般尊崇的,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几个月前,杨嗣昌荡平流寇之时,他曾远远的看到过杨嗣昌一次。
那时的杨嗣昌不仅深得天子信任,而且功勋卓着,深受城中百姓爱戴,他站在人群里,只能露出羡慕的目光,卑微如喽啰。
可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如今高高在上的杨阁部,成了无人问津的阶下之囚。
在得知杨嗣昌已被判死刑,绝不可能再翻身之后,孙不二别提多高兴了。
他与杨嗣昌无仇无怨,可就是高兴。
吃过杨嗣昌家里送过来的烧鸡后,他如同昨日一般,优哉游哉的晃悠到了杨嗣昌的牢房门口。
“哟,杨大人饿的遭不住了吧?怎么样,咱刑部大狱的牢饭吃的可还习惯?”
孙不二面带得意之色,眼神里充满了嘲弄。
杨嗣昌在稻草堆上端坐着,虽然才在牢里两日夜,但此时却已经蓬头垢面,与之前在军营运筹帷幄之时,已经判若两人。
他闭着眼睛,对孙不二的嘲讽充耳不闻。
人走茶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见杨嗣昌不搭理他,孙不二也不生气,他从身上摸出半块硬饼子,从牢房缝隙间递过去道:
“要不这样,你喊我一声孙大人,本官就将这饼子赏给你吃。”
杨嗣昌这两日粒米未进,孙不二知道杨嗣昌是山珍海味吃惯了,大狱的牢饭如何下咽,便自认为好心的的道。
若是往常,面前这杨嗣昌根本不会拿正眼看他,毕竟他不过是个八品的芝麻小官。
可如今却不一样,他官职虽小,但却是这牢房里的头,没有他的允许,这杨嗣昌莫说饭菜,连水都喝不到一口。
杨嗣昌仍旧连眼睛都未睁开,孙不二终于有些气馁,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盯着杨嗣昌有些愤恨的道: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大狱的点子硬,哼,不识好歹!”
孙不二重又将那饼子塞回身上,说罢还嫌不过瘾,便又道:
“你莫不是还想着陛下开恩,想着可以活出生天吧?
别做梦了,陛下可是判处你凌迟处死的,还要诛灭你的三族!”
这话一出口,杨嗣昌的眼睛顿时睁开,他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孙不二,常年在外统兵的威严一释放出来,孙不二当即吓的退后了一步。
“你要作甚?这里可是刑部大狱!”
“陛下当真要诛灭我三族?你若敢诓我,即便本官身死,也有人治你。”杨嗣昌目光炯炯盯着孙不二道。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想他统兵以来虽做过些损人的事,但在战事上也算尽心。
这些年寻他送银子、送重礼的人络绎不绝,可谁敢说他杨嗣昌贪腐?
诛灭其三族,他杨嗣昌不服,可他立即想到这肯定是东林党人落井下石,随即心中既悲戚又痛苦。
孙不二咽了口口水,但想起杨嗣昌目前的状况,知道杨嗣昌可能是在吓唬他。
都成了阶下囚了,两天来压根没有一个门生故旧来探望他,这说明了什么?
杨嗣昌已经众叛亲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