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说啥?”
张之极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自己这儿子是什么货色,没有谁比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
上啥他都不吃惊,哪怕是老母猪他都能接受,唯独这个上进让他差点绷不住。
“爹,儿想上进,咱祖上为先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儿怎可天天流连于风花雪月,做这等辱没先人的事?”
张世康回答的字字铿锵,仿佛生怕自己这老爹不信似的。
张之极愣了一下,手里的茶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见鬼了似的,瞪大了双眼与孙氏对视一眼。
孙氏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张之极嗷的一嗓子就哭了。
“儿啊!”
那模样如丧考妣,欣慰而又不太敢相信,哭着哭着却又笑了。
张之极抹了一把眼泪,走到张世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儿只要有这份心,祖上先人在天有灵也当宽慰。
但是……”
“爹,儿是真的想上进啊,没开玩笑。”
一听这语气,估摸着老爹又要埋汰人,张世康赶紧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他知道这一家子人没那么容易相信他,毕竟他打小干的事跟上进不能说息息相关,只能说毫无关系。
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着蛋,不过他没工夫一一给家人解释,就算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
“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内外皆是劲敌,四处都在打仗,儿作为勋贵子弟,难道不该披坚执锐,为朝廷为陛下分忧吗?”
如今的大明可谓内忧外患,关外的建奴动不动就寇边,时不时就能从长城的犄角旮旯摸进来,在关内一阵劫掠。
关外的局势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萨尔浒之战丢开原、铁岭,浑河之战丢沈阳、辽阳。
再之后大凌河之战等一系列败绩,使得大明在关外只剩下关宁锦这一道防线。
而关内农民军叛乱愈演愈烈,张献忠和李自成一次次被打败,又一次次变的生龙活虎。
正应了尼采那句老话,那些不能击败你的,将使你更强大,如今的农民军可谓越挫越勇。
从刚开始的几千官军追着几万农民军打,到现在兵力相当都经常吃败仗。
除此以外,大明整个北方天灾不断,旱灾、蝗灾、鼠疫,将大明这艘四处漏风的破船折腾的摇摇欲坠。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见张世康真不是在开玩笑,张之极心中感动之余,让孙氏以及其他下人都退下,屋子内顿时只余下他们父子三人。
“难得我儿关心国朝局势,确如你所言,如今朝廷的确已经困窘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不过朝廷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便是为父上朝,也经常是如履薄冰,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唉,这里头的水,深着呢,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成事儿的。”
张之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来,正是因为在其位,才对目前的朝廷深感无力。
尤其是官员之间的互相攻讦,这与早些年的党争还不一样。
如今虽然是东林党一家独大,但其内部也是谁都不服谁,为了把对手拉下马,即便耽误战事也在所不惜。
作为勋贵领袖,不论是张之极还是成国公、定国公,对文官都是敬而远之,官员之间的攻讦也是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就装糊涂。
大明自土木堡以后就一边倒的重文轻武,到了如今,这种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明哲保身也是迫不得已。
对于儿子突然的转变,张之极欣慰归欣慰,但却并不希望张世康莽撞的钻进朝廷这个大酱缸。
一腔热血值得勉励,可曾经朝廷里一腔热血的官员多了去了,如今又有几个还在?
还披坚执锐,张之极很清楚,他这儿子连盔甲都没穿过,只不过他不忍打击的太过。
张世泽给张之极重新倒上一碗茶水道:
“爹还在为加征三饷的事烦心吗?叫我说,既然陛下就信内阁那帮文臣,爹事不关己也就罢了。”
张之极没接茶碗,右手在桌子上拍的邦邦响,似乎对此事很是愤慨。
“你懂什么?饮鸩止渴,这是在饮鸩止渴呀!”
“陛下难道不知吗?”张世泽皱眉。
“当然知道,陛下也在犹豫,只不过大概率也只能如此了,唉。”
张之极说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家事国事天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一件是容易的。
不同意又能如何呢?军队拿不到军饷,一切就都完了。
相比之下,苦一苦百姓,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张世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谓三饷,即朝廷为了应对关外建奴而设的辽饷,为了剿灭流寇而设的剿饷。
到了如今,内外大敌皆在,需要操练更多的士兵应对,于是只好再苦一苦百姓,加设了练饷。
“爹,这练饷绝不能再加。”
练饷的加征,几乎成了压倒底层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这个原因,李自成、张献忠等多股流寇,不论遭遇多大的失败,哪怕李自成数万大军被官军打的只剩下十八个人。
只要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