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烟雾弥漫,时不时咳嗽声伴随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一间不大的客厅中,摆着一个木桌,四周摆满了椅子,翘着二郎腿的,仰坐的,凑着耳朵交谈的,一副众生相。
几个大茶缸随意摆在桌子上,除了大茶缸,桌子上便是一本本账本。
陈朝阳个子并不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肤黝黑,加上干瘦的身体,再戴上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一张板正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像极了古板的老头,他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如一尊石雕。
这个看上去有些古板老头的年轻人,只有透过那厚厚的镜片,才能发现他那并不平凡的双眼。
“咳咳,呕呸!”
吐完一口浓痰的老支书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斜着眼看了账单,又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年轻人,这才带着沉重语气开口道。
“老陈头,账本你也看了,这钱,王会计也算了,加上信用社利息,一起是2832块,本来你家的情况,大家也能体谅,但是欠这么多,村里很多人都有意见,好几户意见大的,人家都已经说了,陈家不给,他们今年也准备拖着,你看看,这像样子吗?”
虽然这个家是陈朝阳管事,但是陈家老爷子毕竟是当家人,老支书说的老陈头,自然是指陈朝阳爷爷。
陈老爷子今年已经年近八十,尽管头发已经全白,但是身子还算硬朗,此时他皱着眉头,抽着旱烟,听完老支书的话,他深深抽了一口,鼻子呼出重重烟雾。
陈老爷子思索了一会,这才放下烟杆,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并没有低声下气那种语气,他缓缓开口道。
“让老支书为难了,农民种田交税,这是天经地义,这钱,我来想办法!”
老支书看了一眼会计一眼,端起老茶缸,喝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开口道。
“这还有两月,又夏收了,离秋收也就四个来月,到时今年的税又要加上,老陈头,也不是我要说你,你家娃娃多,每年光读书的花费就要一千多,我听说下学期学费好像又要涨,到时你家的负担还得加重……”
老支书今天显然没这么容易打发,而且带着目的来的他,显然还有其他打算。
但是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每一句都仿佛击打在陈家众人的心窝子里。
除了陈老爷子外,陈朝阳父亲陈福生,此时紧紧握着手上的茶杯,低着头,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神,他额头上的细汗在灯光下冒出黝黑的油光。
此时客厅里面的卧室中,横排两张木床上,几个脑袋从被子中探出,侧着耳朵在偷听客厅中的谈话。
两张床,睡了六个人,那几个年龄大的,已经看上十五六岁,其中一个姑娘一直紧咬牙关,眼眶微微发红,她双手紧紧揪着被单,心里已经下定某种决心。
客厅的聊天并不算和谐,从老支书带头把话题带动后,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说起陈家的问题。
最后从聊天变成数落大会,直到一个脾气火爆的王姓老头一拍巴掌喝道。
“读,读个屁,我看下学期,直接让学校拒收算了,反正你们也喜欢欠账,直接不读书不就行了!”
老头这话一说,众人眼神齐齐飘在门口坐着的那个身影上。
房间灯光只有五瓦,昏黄的灯光下,那个身影佝偻着,仿佛身上有万斤重担。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没有半分退让,他借着门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那口气。
尽管心里此时无比沉重,但是他知道,自己坚守的东西,必须守着,就算千难万难,也必须要完成。
他看向房间众人,他看到了讥诮,鄙夷,嫉妒,还有不屑,最后统统化为此时的幸灾乐祸!
尽管心中信念无比坚定,可他嘴巴微张,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喘气声,接着就是抖鞋子,刮擦鞋底的声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门口伸进一个脑袋进来。
“哎呦,大家正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