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工作到晚上,起身正想准备晚饭的时候,手机铃突然想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在那一瞬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手掌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是芬兰话,口音很重,幸好乌野的芬兰语听力还行,勉强能领会他的意思。
江离滑雪的时候摔断腿了。
乌野呼吸一滞,等挂了机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听清医院的名字,急忙打了回去。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江离正躺在病床上吃菠萝,旁边正围着他的两个朋友。
“阿野,你来啦!”江离有点惊讶,抬手挥了一下。
乌野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把他的手拿放下来,他抬眼朝江离的左腿望去。
“刚上完药,现在还不能动。对了,阿野,你要不要吃块菠萝?”江离叉了一块菠萝递到乌野面前。
乌野摇摇头。
“哦,Matti,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人都走后,乌野才缓缓坐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别过头去。
“怎么啦?”江离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问他。
乌野刚确认他暂时没有什么生病危险后,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但是一股怒气又升腾起来。
江离看他一直不说话,又伸手碰了碰他,见对方板着脸,便轻声道:“我这次不小心,反正磕磕碰碰这么多次我都习惯啦!没事的,最多就是在床上躺几天。”
乌野深呼一口气,冷静道:“我去拿药。”
他知道自己不配生气,但是又因为这个不配而更生气了。
江离倒是没怎么难过,反正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腿了,他都有经验了。
但是这次的严重程度似乎超出他的意料。
他的小腿胫骨骨折的位置有比较好明显的移位,医生在手术之后说如果后续情况继续恶化,就需要截肢了。江离父母在国内知道这件事,联系了 一个在骨科方面享有盛名的专家团队连夜赶往芬兰。
经过讨论后,他们决定再给江离做一次手术。
这天晚上,江离突然说想要吃蓝莓果浆,乌野出去买。但是刚走出医院,外面就下起雨,他折返回去拿伞。
走回到病房门前,他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抽噎声,有人在哭。
乌野刚抬到半空的手停滞下来,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心脏也跟着不住地痉挛。
乌野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里面的啜泣声逐渐停息。但是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片刻,他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手顿在半空的时候还微微发着抖。
“进来吧。”里面传来江离平静的声音。
乌野推开门,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刚从超市里回来一样。
“超市里的果酱刚好卖完了……”他佯装很自然地向江离走过去,坐在他床边。
除了眼神有些许的躲闪之外,江离脸上几乎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还很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白白跑一趟了。”
乌野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上面都是一团团皱巴巴的白纸巾。
“阿野,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儿没事呢,有护士在。”江离笑着说。
乌野静静地看着他。
江离与他对视片刻后便率先移开了目光,“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我躺在这儿无所事事,你在这里也只是陪我发呆而已。”
乌野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他其实想说我放心不下你。但是这句稍微露骨了点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唉,其实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去……”
“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乌野立刻说。
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触发了他的神经,江离的笑容霎时有点凝固了,他别过头,自嘲地说:“大概率是好不了啦,你没听医生说嘛,很可能要截肢。”
“肯定不会的!”乌野语速很快地说,“你这几天的情况不是都在好转吗?”
江离却自顾自地说起了昨晚,“在这里,每晚的灯啪的一下全安下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黑暗顿时全拥上来,我觉得,自己就好像身处在无人的荒野里。然后我梦见我的腿没了,然后坐着轮椅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低着头看我。你懂吗,就是他们的眼睛就像一个个黑漆漆的枪口一样对着我……”
“如果真的截肢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乌野心口一震,直接蹲下来,紧紧抓着他的手,“别说这种话!不会的!就算……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现在的假肢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的机械手的脑控和真手的误差已经很小很小了,做个机械腿完全不是问题。无论怎么样,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没事的。”
他难得的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江离有点想笑,但是嘴角却僵硬得动也动不了。
“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吓到你了吧?”江离微微侧过脸,不敢去对视他,“我有点困了,阿野你先回去吧。等我睡一觉就好了。等下那个护士又要过来催你走了。”
乌野走前还飞奔到附近的一家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