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玄关的鞋柜,一点点将文件封撕开。
寄件人和寄件地址跟上次的不同,但岑雩可以肯定这两封邮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半个月过去了,孟鹤兮还是没能查出背后的寄件人,对方却给他发来了新邮件。
这事越来越古怪。
到底是谁?
想做什么?
岑雩对此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而文件封里的东西慢慢露出了一角,是一个U盘。
沙发上就有笔记本电脑,岑雩急切地开了机,将U盘插入USB接口。U盘里只有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打开来是一个文件和一个视频。
岑雩先点了那个视频,最开始几秒钟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之后镜头晃了几下,画面里出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色细框眼镜。
——是江景添!
岑雩认得这人,这人是佟则为的御用法律顾问,他父亲走后,佟则为最信任的就是这个顾问。
但怎么会是他,他要做什么?
岑雩的疑惑越来越重,而视频里的人也终于动了:
“岑雩,你好,我是江景添,曾是佟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希望你还记得我。”
“录制这个视频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二十年前,我刚刚开始为佟氏集团服务的第三个月,佟先生找我立过一份遗嘱。”
——二十年前?
——那时候佟先生已经坐稳佟家家主的位置,几乎将整个海市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有什么理由要选在那时立遗嘱?
——或者说,这份遗嘱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江景添要找到他?
——他们家出事也是在20年前。
“这份遗嘱很特别,也很残忍,上面列明了佟家下一任家主上位的要求,其中第一条就是,当佟先生死后,新任家主必须令岑钦先生,也就是令尊,为佟先生陪葬。”
这段话并不长,表达的意思也并不复杂,岑雩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其中的意思。
心跳在那一刻骤停,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他感觉到无法形容的冷,身体的每一寸都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野兽在撕咬他的身体。
岑雩不由自主地弓起背,双手颤抖得差点拿不住电脑,屏幕一下一下晃动得厉害。
而视频里的人似乎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可能足有十分钟,那边才又响起声音,岑雩胃里泛着酸水,吃进去的半碗素面成了压在胃里的负担。
“反过来,如果令尊不幸先离世,待佟先生百年,新任家主同样要将两人合葬。”
有了前面那条残忍的命令做对照,后面这条几乎已经算不上什么,岑雩满脑子都是“陪葬”两个字,那也意味着除非他爸先死,否则佟先生一死,他爸也活不成,甚至要沦为一个殉葬品。
这何其荒唐!
视频在这句话之后就结束了,岑雩注意到江景添在说完这句话后朝左前方看了看,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
——所以那里应该有人、或者别的什么能够威胁江景添的东西,这才逼得他录了这样一段视频。
——可对方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佟家已经没了,即便让他知道这些事,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想他把佟则为的尸骨挖出来将其挫骨扬灰?
——难道是金家?是金夜明察觉到了什么,想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停手?
——不,如果是金夜明,他现在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岑雩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关了视频,点开旁边的文件。是个扫描文件,就是二十年前佟则为立下的那份遗嘱,正如江景添所说,遗嘱第一条就是要求他父亲岑钦殉葬。
甚至上面标明的内容比江景添口述的更详细,殉葬不说,佟则为还要将他父亲的骨灰和自己的放置于一个骨灰盒。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权柄在握、如日中天的男人早早立下这样极端且病态的遗嘱?
那不可能是上司对下属的感情。
也绝不单纯只是对患难与共的朋友的感情。
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笔记本进入休眠状态,岑雩盯着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佟则为曾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
或许从前是他想错了,其实佟则为想要囚困起开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岑雩的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某个荒诞的猜测,他不想那么去怀疑,但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越跑越远。
他在佟家住到十多岁,开始上初中之后就被送去了国外,一直到高中毕业才回来。那年他18岁。
那天他回到佟家的时候佟先生正在院子里喝茶,见到他的第一眼,从来对他漠不关心的男人突然失了态,连手里的茶杯都摔了出去。
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有佣人匆匆上前替他整理,他却只怔怔地盯着岑雩看了很久,叫他:“阿岑。”
佟先生从前都叫他小雩,阿岑是对他父亲的称呼,不过他本来也姓岑,因此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男人的失态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又成了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