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闭起眼。家里依旧静悄悄的,残留的零星睡意被他的心跳吵得无影无踪。
叹气,抓头,心理建设,陈遇安起了床。门后徘徊半天,他也没走出去。他实在不知道刚大爆发式的争吵过,他还该不该继续住下去。
这几年在家呆得很少,陈遇安本来打算初四再回去的,平常眨眼就能过去的三天现在光想想都觉得很漫长。难不成大年初一就跑吗?好像也不太好……
纠结来纠结去,一墙之隔外响起拖鞋打在地板上的踢踏声,房门刚被敲了一下,陈遇安就飞快地拉开了门。
他爹最讨厌的就是看他睡懒觉。
还好门外只站着当妈妈的。小老太太估计一晚上也没睡好,面带些许疲惫,微微愣神后笑着拍了拍陈遇安的胳膊。
“想叫你起来吃早饭呢。”陈母说,“洗漱去,我给你煮馄饨。”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以前为同一件事闹矛盾后的态度一模一样。
还不如揍他呢。
无力感缠满了陈遇安的每一段神经末梢,连吸一口气都费劲。
陈母回身催了催,陈遇安懵懵地应了一声,满心横着明天就回去的念头,洗漱好坐到了桌前。
馄饨是虾仁的,包的特别饱满,做馅的虾没有绞成泥,肉粒又嫩又弹牙。配上有紫菜和虾皮的底汤,鲜香得很。
“好吃吧?”陈母捧着一杯茶,满脸的笑意,“二十七那天市场刚开门我就去了,挑的是整个档口最好的大明虾。你从小就喜欢这个,这回包可多了,剩下的你带回去吃。”
陈遇安塞了口母亲牌馄饨,心里很不是滋味,次日就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观念上的事,确实也没什么必要非得让老人家看开。反正这么久了,大多时候都能在平衡点相处,要打要骂忍着点维持下去,总比真的翻脸断绝关系好得多。
陈遇安多吃了几个,然后寻常地和妈妈聊起了天。
“我爸呢?”陈遇安问,“锻炼去了?”
“去你叔公那了。”陈母说,“快九十了,身体不太好。他自己没儿子,一直把你爸当亲生的呢,总叫你爸去他那住几天。平常你爸也没空,老人家过了这个年还不一定有下个年呢,我就叫他趁春节去了。”
除了这个,主要还是怕他们爷俩再斗起来。陈遇安明白,没多问。
陈母又乐呵乐呵起来,“他不在正好,省得还要给他做饭。初一呢就要出门走走行大运,一会咱去逛花市,再下下馆子,怎么样?”
陈遇安看着母亲日渐松垮的脸庞,半晌笑了笑,“那咱们得走圈大的,好让我兔年发大财。”
“发大财估计还要等等,妈给你算过,说你四十岁当富翁呢。”
“真的假的?”
“真的啊。就是元福寺那儿的算命先生……”
提到以前的事,小老太太兴致勃勃地叨叨起来。陈遇安也耐着性子听,想不通的还没解决的也无所谓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各自明清的情况下,妈妈还总在表达爱他。够了。
没有老爹形成的压力圈,陈遇安享受着妈妈的疼爱在家舒坦地呆到了初四。
初四吃过午饭,陈遇安准备返程。
回来那会没带什么东西,眼下妈妈要他拿回去的倒是一件再一件。馄饨剁椒油泼辣子梅干菜,自家泡的酸萝卜也给他来了一瓶。
团团转得陈遇安都没好意思说自己住根本不开火。
两人忙着装袋的时候,陈父回来了。没吱声,瞥一眼就回卧室去了。临走前,陈遇安隔着走廊打了声招呼,屋内的人还是没反应。
陈母说了句“别理他”,换好鞋,提起打包好的瓶瓶罐罐和陈遇安一块出了门。
拿的都是吃的,肯定不轻。陈遇安好几次伸手去接,都被陈母嘟囔着“我还没老呢”给躲开了。两人抢着做劳力下起楼,直到所有东西都在车里放好。
站立在车前,母子俩多说了一会话。一顿扯七扯八,陈母又嘱咐了一遍怎么保存那些吃的。陈遇安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劲来,找了个机会插话打断了似乎有些紧张的母亲。
“妈妈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啊?”陈遇安问。
陈母表情一顿,突地红了眼眶。
陈遇安被吓了一跳,本能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事,下意识就说了句“对不起”。
陈母一听,更是撇开脸默默掉起了泪珠子。
“您别哭啊……”陈遇安手足无措地去扶母亲的肩,“您想说什么就说吧,别自己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陈母抖着下巴哽咽,半晌,她牵过陈遇安的右手,隔着衣服缓缓摩擦他的小臂。
“没生气。妈、妈就是想问问你,胳膊都、都好了吗?还疼不疼啊?”
陈遇安愣在原地。
“南南告诉我的。”陈母擦擦脸,笑起来,“你这孩子,每次打电话都只说好事。我知道,你想让我放心。可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开不开心撒没撒谎我会不知道吗?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问,只能偶尔找南南问问你的情况了。”
苦涩翻上舌根,陈遇安咽了咽,喃喃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