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世上有三恶,道姑、媒人和蛮婆。
纪满川是真不想给人做媒,尤其是上次请刘绿过来当阴阳“做法”,刘绿曾说过,不想再寻婆娘了。
但是无论他的内心有多抗拒,他也拗不过自己婆娘,只能拧着眉头去找刘绿,还没到刘绿家,就看到二蛋从家门口蹦跳着出来,后头紧跟着刘红。
刘红一把拽住二蛋的衣服领,拿个手帕去捏二蛋的鼻子,嘴里念叨着:“你这娃,鼻都快淌到嘴里咧,赶紧擤(xìng)一擤。”
二蛋左右晃动着脑袋,想躲开刘红的帕子。
纪满川感叹道:“这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在哩,前阵子你没回来,二蛋的鼻涕天天淌到嘴里都没人管。”
刘红见是纪满川,忙用劲捏一把二蛋鼻子,直起身,笑道:“我兄弟脾性好,太由着娃娃咧。二蛋这娃不知道咋回事,鼻涕多得不行,天天嘴唇上挂两行子,一不注意就吃到嘴里咧,真的要拿个胡基疙瘩塞住才行。”
纪满川笑笑没说话,二蛋在村里可是有名的吊鼻娃,很多老人说起二蛋就说,那个吊鼻娃怎么怎么。
这时,院里传来刘绿的声音:“满川兄弟来咧,进来坐。”
纪满川点点头,背着双手走进院子,刘绿正拿着一块破布坐在树底下擦拭罗盘。
纪满川看看刘绿手里的罗盘,问:“这是从哪个死人坟里刨出来的?你这是准备出山哩吗?”
刘绿停下手里的动作,招呼纪满川坐下说:“这不是我姐也归家了嘛,家里有人照看咧。我准备些家伙什,打算以后在阴阳这个行当混口饭吃。家里两个娃娃也慢慢大起来咧,得弄些钱哩。”
纪满川点头赞同,说:“确实,有个女人在家里照看,你出去抓挖钱也能放心些。而且我看你的本事可比县里有些那老阴阳强多咧。”
刘绿摇头,说:“非也非也,我刘某人自知技不如人也,所以能混个肚饱就成咧。”
纪满川摆摆手,笑道:“不实心不成事,不虚心不知事。你这是又实心又虚心,保准事成!对咧,我今儿过来是有个事问问你。”
刘绿放下手中罗盘,说:“啥事,咱哥俩还有不能说的事?只管问就是。”
纪满川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哎,是这么个情况。我有个小姨子,是我家婆娘的亲堂妹,年纪和你差不多大,长得白净,人品也踏实,就是性子太绵软了些。
在先头家里,生了个女子,家里汉子不是个东西,跟旁村的一个寡妇勾搭上咧,就连打带骂,把我这个小姨子给欺负的佯呆呆(傻兮兮)的咧。”
刘绿抬头,疑惑地问:“你是说媒来咧?”
纪满川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说:“先等我把情况说完。我堂舅子见自己妹子被欺负,气不过,也跟你一样,把自己妹子接回了娘家。正好我这堂舅子自己的婆娘早些时候跟个货郎跑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家婆娘想着,我小姨子兄妹俩跟你家里情况比较像,刚好能凑一起,想着能不能来个亲换亲,两家人搭伙过活。
不过,我这个小姨子现在已经大好咧,你不用担心。哎,本来我是不想张这个嘴的,家里婆娘一直催着,我只好厚着脸皮过来问问。”
刘绿静静听着,见纪满川说完,并未立即表态,而是看向门口给鸡剁草的刘红。
片刻后,他才开口:“满川兄弟,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并无另外再寻婆娘的打算。这阵子我姐回来,我才感觉到,女人家就是心细,能把家里收拾得沃沃野野(齐整)的。你说的这个事,我得跟我姐商量过后才能给你回话。”
纪满川点头,说:“成,你们商量好后,我再安排你们都见上一面,相看相看。能成的话,咱就再往下说,不成也不耽误啥事。”
刘红其实并无再嫁之意,但是刘绿提起这事后,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带着女儿一直住在娘家,会耽误弟弟再娶。
而且以后还有二蛋和转弟的婚娶,二蛋不计较她这个老姑姑,万一二蛋媳妇嫌弃她呢?那到时候,她又何去何从?怕是连个落脚的破窑都没有。
哎,女人家,成家易,不成家难。
打定主意,刘红和刘绿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先相看一番,要是对方人品可靠,再说下一步,要是没相看中,这事就算了。
纪满川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安排,让贾蓉宏带着贾蓉琴来牛家庄相看。
这日,两家人聚在刘绿家,纪满川先彼此介绍了一下几人。
贾蓉宏大大咧咧,热络道:“哎呀,刘驴兄弟,你小名也是叫驴娃子吗?那咱俩真是有缘分啊,我碎时候也是倔的很,小名也叫驴娃子。”
西北人讲究贱名好养活,为的是避邪避鬼神,尤其家里儿子比较稀缺的,都会取一些贱名,像“狗蛋、牛娃、狗娃.......”等。
刘绿嫌弃地昂起下巴说:“鄙人姓刘,名绿,不是驴,小名也不叫驴娃子。”
“哦,我听名儿还以为……”贾蓉宏讪讪一笑,道。
“我刘绿,是红红绿绿的绿,不是毛驴的驴……”
贾蓉宏瞪着大眼,高嗓门喊道:“刘六(方言绿发liu音)就刘六么,还刘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