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爷子和纪满囤心里都有这层顾虑。
如果是单纯的休妻可能还好,若是不休妻只断亲,那么到红白喜事的时候,纪永柏、纪永桦请不来渭家,或者渭家来人闹事,除非本家特别强势,不然会是一场难以收场的闹剧。
自古“皇权不下县”,村里人都恪守着一套约定俗成的礼法规定。
虽然牛家庄没有南方大族那种决断本族事务的宗族长老,但是大家对不遵守礼法道德的人总会嗤之以鼻,想尽各种办法排挤甚至驱逐出村。
“永桦、永柏,你们也大咧,有自己的是非观念哩,今儿这事,你们看在眼里,无论你爹做啥决定,我希望你们都能理解。”纪老爷子眼神沧桑地看着纪永柏两兄弟说道。
纪老爷子的话音刚落,赵云霞和纪永菲就进了院子。
“爹——”
“她爹——”
赵云霞和纪永菲同时叫道。
纪满囤回头看了一眼这母女俩,深深叹口气,没说话,皱着眉又扭过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他心里也有气,而且生气的程度不亚于他娘杨氏,不过他气的是赵老娘的做法。虽然连带着对赵云霞也有气,但是他心里清楚,今日这事倒和赵云霞的关系不是很大。
其实,赵云霞回来牛家庄的路上也很紧张,她真怕纪满囤出点啥事。
虽说自打说亲起,她就不太瞧得上纪满囤,因为她自觉条件比纪满囤好,但是她也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纪满囤这个庄稼汉,纪满囤就是她的底气和倚靠。
作为女人,她知道死了丈夫、带着孩子的寡妇日子有多难过,所以现在见纪满囤没事,便放下心来。
“爹——”赵云霞有些理亏地朝纪老爷子叫了一声,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赵老爷子抬头看了看赵云霞说:“起来吧,拉个马扎子坐。”
赵云霞轻轻摇着头,不肯起来,杨氏瞪着赵云霞,似要吃人一般。
纪老爷子叹口气说:“我和你娘刚还说这个事来着。满囤是我纪家的娃,按女婿是半个儿来说,我家满囤顶得上你赵家一个娃咧。这年打年的耕种,都是我家满囤带着娃娃去干,说句你赵家的粮食都是我满囤的汗水浇灌出来的,不为过吧?
哎——我也是当爹的人,我也有女子,所以满囤这些年出力给你娘家耕种,我虽然心疼自己娃,但是却从不说啥。为的是啥?为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把日子过起来,只有自己日子起来,才有本事去帮旁人家。
但是这些年,你们的日子也没过起来,还被你娘家拖累得要垮。你是当娘的,自己也有儿子,将心比心,以后你家儿媳妇娘家把永柏和永桦当驴一样使唤,你心里咋想?”
“爹——”赵云霞委屈地叫了一声。
纪老爷子又叹气,问:“你得是要说你娘家多恓惶,离了满囤的帮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赵云霞低头“嗯”了一声,说:“爹,今儿本来是我自己过帮忙的,只是永菲说要去卖针线活,所以满囤才去的。爹,娘,以后不会咧,以后打死我都不会让满囤过去我娘家帮忙咧。”
纪老爷子摇摇头,说:“以后是以后的事,先说今儿这事,你老赵家就满囤一个女婿吗?你妹子每年耕种叫女婿过来了吗?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老汉自认不是个难说话,不讲理的人,但是今儿这事,我也不装,不掩饰,我是非常非常着气!”
赵云霞咬唇,想解释一二,杨氏却气急败坏地抢先道:“其他话我都不说,满囤以前愿意去给你老赵家当牛做马那是他的事,我们当老人的,不拦着!但是今儿你娘家人做的这事,实在是太让人寒心咧!
满囤病得那么急,那么重,你娘家人不想着把人赶紧送去医馆,反而让两个娃娃把人拉回牛家庄!两个娃娃再有力气,不过才十二三的人,要是半道上满囤出个啥事,娃娃咋办?娃娃能拿啥主意?你说,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娘,我娘当时也是吓糊涂咧,事后也很后悔。再说去医馆咋的都要不少银钱,我娘家前些日子还了赵财主家的账,一点银钱都没咧,所以,所以……”赵云霞哭着解释道。
杨氏气地直捂胸口,大骂道:“你娘家没有,就不会去借?借不来,就不会拉上一袋子新麦去抵账?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实在不行,人先送到医馆,派娃娃回来寻你爹或者满川、满庆大家,谁能不管满囤吗?”
“娘,我娘估计是吓蒙咧,没想那么多.......”赵云霞声泪俱下。
纪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说:“老驴老马也有歇口气的日子,自己的娃自己疼。满囤啊,你也三十几的人咧,你愿意继续当驴当骡子使唤自己,我这做老子的再心疼,也拦不住。
今儿这事,休不休妻,你自己处置。但是我的话放在这,以后我们纪家和老赵家就不必再走动,这门亲戚就此断咧!”
“爹——”赵云霞急切叫道。
她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纪老爷子一向喜欢息事宁人,她曾经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都没有触痛纪老爷子,而这次她娘真的是伤了纪老爷子的心,伤了两家关系。
可是,她娘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