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和蒋兵赶到县棉纺厂家属院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蒋兵跟宋芸介绍,“我姨妈在绵纺厂工作,我表弟原本住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现在这样了,也不能一直住医院,我姨妈就将正平接到家里来照顾。”
说这事时,蒋兵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语气也有些生硬,宋芸猜测这事估计还有一些别的内情。
想想也是,蒋兵的姨妈应该生了不止一个孩子,要是还有哥哥嫂子也住在棉纺厂家属院这边,突然家里多了一个高瘫,自己的亲兄弟还好说,嫂子弟媳就不好说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小叔子。
“蒋公安来啦?”有认识蒋兵的邻居从筒子楼里出来,笑着跟蒋兵打招呼。
蒋兵点头,“吴婶子,我大姨在家吗?”
吴婶子笑着说,“在呢,刚刚我还看见她出门倒水。”说着目光落在宋芸身上,眼睛就是一亮,“哎呦,这姑娘长得真俊,是你对象啊?”
蒋兵忙摆手,“不是不是,这是宋医生,是我请来给正平看病的。”
吴婶子脸上露出狐疑,心说蒋公安不会是被骗了吧,哪有这麽年轻的医生,还特意请来的。
不过当着人面也不好说什麽,她就笑着让开进筒子楼的路,看着蒋公安带那漂亮女同志上了楼。
金正平家住在二楼最里边那间,狭长的走廊上堆放着各家各户的煤炉锅盆之类的杂物,剩下能走路的过道很窄,但胜在乾净,杂而不乱。
两人走到金正平家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头传出争吵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金良平,我告诉你,要是再不把你弟弟弄走,那就我走,我们离婚。”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正平都这样了,你要我把他弄哪里去?”
“那我不管,这房子就两间屋,原本咱们住着就挤,现在又多一个残废,成天不是屎就是尿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时一个年长女人出声,“这房子是我的,如果有人要搬出去,那也是你们,你们两口子今天就搬走,别成天在这吵吵吵个没完。”
“妈——”女人声音十分尖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不住这里住哪里?我可是你们金家的长媳,你竟然想把我们赶出去?好啊!那将来你也别指望我们给你养老,你去指望你那瘫在床上的小儿子去。”
“指望你?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嘴脸,就你这样的人我敢指望你?滚滚滚,都给我滚。”
“金良平,你说话呀,哑巴了?”
“是你自己要作,要我说什麽?我弟弟不可能离开这个家,你想离婚就离吧,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
听到金良平的话,蒋兵难看的脸色这才稍缓一些。
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敲门,就听见边女人大喊,“好,好啊!我看你金良平早就不想跟我过了,行,那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现在就去离,就你这种生不了孩子没用的男人,我才不稀罕。”
金良平似乎也气到了,“好,现在就离。”
没一会,门打开,冲出来一个横眉竖目的女人,身後跟着同样怒气冲冲的男人,应该就是金正平的大哥金良平。
女人见到蒋兵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但也没说什麽,直接走了。
金良平没想到蒋兵会在门口,有点尴尬,“你来啦,快进屋坐,我先去处理一点事。”说完也走了。
蒋兵进屋,朝坐在小厅椅子上抹泪的中年女人喊了一声,“大姨!”
女人看见蒋兵,赶忙擦乾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兵子来啦,吃了早饭没?”
蒋兵笑道:“吃过了。”说完指着跟进来的宋芸介绍,“大姨,这是我打听到的中医,宋医生,我今天特地带她来给正平看看。”
正平妈眼睛又红了,拉住蒋兵的手,“现在也就只有你还记着正平。”
虽然她打心眼里不信这麽年轻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更何况正平的高瘫连市里的医院都认定无法治愈,找的几个老中医也都束手无策,她现在已经完全放弃希望了。
不过这是蒋兵的好意,她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
“正平在屋里,我带你们进去。”
宋芸目测这房子最多四十多平,两个小房间,一个小客厅,很局促的空间。
正平妈推开左边的房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异味冲鼻而来。
屋里烧了取暖用的煤炉子,窗户开了缝,温度不算高,是需要穿着棉袄的程度。
床上躺着的青年扭过头来,瘦削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兵哥,你来啦。”
蒋兵快步走到床前,笑着说,“我前几天不是说了过几天就来看你吗,我说话向来算话的。”说着指了指宋芸,“我还给你找了个厉害的医生,连川省那边的军区首长都特意调她去治病,她真的很有本事。”
正平妈一听这话,眼睛亮了几分,“真的吗?连川省那边的首长都请你去看病?”
宋芸将药箱放在小书桌上,微笑着说,“是真的,前几天刚回来。”
这话一出,不仅正平妈心里燃起希望,就是早已心死如灰的金正平的眼里也泛出希冀来。
“我先检查一下。”宋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