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似乎意味着他的未来光明坦荡。酒楼栏杆处,红袖和张厚心向他招手,面上的笑容欢喜热烈,像沸腾的热水,红袖眼中含泪,是喜悦的眼泪。
而那时,诸非相趴在栏杆处懒洋洋地垂眸看顾惜朝,笑容虽淡,眼中的笑意却如此清晰。
高中探花之后的生活忙碌繁杂,应酬交际少不了,顾惜朝匆匆忙忙回家离家,与母亲和师父都见不了几面,更别提整日找不着人影的诸非相。
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才恍然惊觉已数日未见诸非相现身。
顾惜朝送给诸非相的那枚玉佩装在匣中,安静地摆放在桌上。
诸非相不告而别。
顾惜朝问遍京中所有与诸非相打过交道的人,神侯府,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无人知晓诸非相究竟去了何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毫无征兆,诸非相似乎一直是这样的人。
顾惜朝不生气诸非相不告而别,他只觉得万分惆怅,诸非相离开得这么突然,莫非是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家人么?
但诸非相不在此处,他得不到疑问的答案。
春雨滴落在鼻间,顾惜朝从思绪中抽离,叹了口气,从庭院中退去。
院落重重,张厚心上了年纪后也像诸非相当年一般搬了躺椅,躺在檐下看风景,此刻闭着眼,呼吸平稳。
顾惜朝从屋里抱了薄被,替张厚心盖上,转身又去找他母亲。
母子二人在后厨念叨往事,红袖怀念地微笑,比着灶台,道:“那时你才这么大一点儿,非要炒菜,还得踩着凳子,若非诸大师来得及是,你怕是要一头栽进锅里……”
话音渐弱,红袖轻轻一叹:“诸大师怎么就这么离开了呢……”
顾惜朝也想知道。
即便不能当面说,留一句话也行。
三人吃过午饭,顾惜朝表示想一个人去外面逛逛,挥别师父和母亲,踩着地面的浅浅水泊向街道外走去。
大约走了两刻钟,顾惜朝余光瞥见一道赤色的身影,他脚步顿了顿,即使明知那不可能是诸非相,但仍自暴自弃地停下脚步,朝那道身影望去。
赤衣人的面容在顾惜朝眼前显露,年轻人的容颜一如当年,眸中含笑,在街道对面注视着他。
顾惜朝惊愕地瞪圆眼睛,十八岁之后一直保持的冷静在此刻瓦解,隐隐露出年少时的影子。
诸非相对他招手:“好久不见。”
*
诸非相做过不少不告而别的事情,他曾走过的许多世界,在那些世界中并没有与他交情深厚的人,或许是有的,但那时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孑然一身轻。
在和顾惜朝等人相遇的这个世界,诸非相豁然开朗,看法有所转变,然而他终究不能与他们一直在一起。
他看着顾惜朝从瘦弱的孩童长至英姿焕发的少年,岁月在红袖和张厚心的面容上刻下痕迹,初遇时病弱的苏梦枕也变得更为深沉,唯独诸非相一个人面容丝毫未曾发生改变,八年时光转眼而过,只有他身上的时间凝滞,在奔腾不息的岁月河流中突兀不已。
此间世界,人生百岁,生命漫长无止境的诸非相是妖怪,是怪物。
曾经也有人这样称呼过他。
时来年重入此间,诸非相望着对面遥遥投来目光、神色惊愕的青年人,微微扬起唇角。
分别之时顾惜朝年轻气盛,眉眼间满是少年意气,多年分别,时光已将昔日的少年打磨成内敛深沉的成熟大人。
但此刻目光惊愕地瞪着诸非相的青年,分明与多年前的少年毫无分别。
诸非相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而顾惜朝犹疑片刻,迈步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面前的赤衣年轻人,心中恍惚不已——与分别之时相比,诸非相容颜未改,连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似乎也与过去别无二致。
“……诸大师?”
诸非相眨眨眼,轻快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顾惜朝双目圆睁,张了张口,又闭上,看起来很呆。他只是出来散步,而猝不及防地遇见当年不告而别的恩人并不再他的考虑之中。
他甚至还想去两人初见的地方看看,回忆往事,孰料没等走到那小巷,反倒先遇见了回忆里的主人公之一。
……诸大师这突然蹦出来的行事风格竟然也毫无改变。
顾惜朝心情复杂,惊讶过后,心中升起重逢的喜悦。
他道:“诸大师,你这次回来莫非是找我要债的么?”
诸非相点点头,严肃道:“正是。”
顾惜朝掰着手指,煞有介事道:“当初大师说十年为期,但你十年之期未满便不告而别,显然是你不打算要这笔钱了。恕我直言,诸大师你怕是要不到这笔债了。”
两人对着看了一会儿,诸非相率先笑着拍了拍顾惜朝的肩——如今顾惜朝已经是大人,他自然不好再揉人家头,顾惜朝放下手背在身后,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时间没有冲散他们之间的感情,诸非相和过去一模一样的举动让顾惜朝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情绪。
诸非相对顾惜朝来说是恩人,亦师亦友,顾惜朝敬他爱他,就像尊敬红袖和张厚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