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为何在想?”
苏梦枕道:“诸大师医术精湛。”
苏遮幕暗道苏梦枕还是年轻,心中漫上慈爱和忧愁,他轻叹一声:“那位诸大师心思难测,你万万不可与他交恶。”
他父子二人隐在角落,交谈声只有彼此可闻。苏梦枕闻言微微抿唇,视线落向苏遮幕布满青筋、露在外面的手。
宴启之时将至,有意无意望向门口的人也愈来愈多。
然而门外只有绵绵雨丝和隐隐绰绰的碧色远山和窈窕柳枝。
雷损也是望着门外的人之一,随着时间接近,他神色愈发冷然,纵然面上仍然带笑,可任何人看了他那副神情,都知晓他心情不太愉快。
苏梦枕想,这确实像诸大师的作风。
无论诸非相来或不来,对曾与他相处两月的苏梦枕来说,都不会令他感到意外。
这念头才冒出来一会儿,门外碧色中便有一点赤影由远及近,转瞬便至门前。来人衣袂飘飘,发丝微乱却不显仓促,反倒有几分洒脱恣意之感,再细看一番,但见此人样貌清俊,眸中含笑,额间一点朱红,竟比身上的赤衣还要夺目。
——他就是诸非相。
在见到诸非相的那一刻,楼中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我来晚了。”诸非相笑意盈盈,“雷总堂主莫怪。”
雷损能将六分半堂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并非平庸之辈,起码此刻的他正值壮年,雄心勃发,亦有容人之心。
“无妨,诸大师能应邀前来赴宴,已是雷某莫大的荣幸。”雷损拱拱手,笑着道,“久仰大名。”
诸非相也道:“久仰大名。”
但除此之外的话,他似乎没有一丝要说的想法。
宴会如期举行,诸非相踩着点赴宴,闪亮登场,出色的轻功震慑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人。
——起码他们没有立刻急于试探。
席上觥筹交错,彼此间礼节性的恭维源源不断。诸非相的位置十分微妙,竟是位于雷损手边下位,其中蕴含之意令人深思。
但诸非相恍若不觉,自顾自地吃菜喝酒,偶尔有人向他敬酒,笑吟吟地应下,一饮而尽,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如果说他唯一做的合礼圆滑的事,只有在雷损向他敬酒时回了些漂亮的场面话。
他对宴会的主人还是会表达些许微不足道的敬意的。
雷损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心下诸多思量,面上丝毫不显。
酒宴过半,有舞姬上场助兴,个个姿容出众,轻步曼舞如燕伏巢,身姿曼妙轻盈,衣带香风,引得在场之人目不转睛。
有人认出舞姬是小甜水巷最有名的舞姬,千金难请,不由赞叹道:“都说枫叶坊的舞姬难请,我还想无缘得见,有劳雷总堂主费心。”
雷损哈哈一笑:“诸位远道而来,自然要让诸位尽兴而归!”
恭维声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中诸非相低垂着头,神色看不分明,似乎在微笑。可他不抬头,看也不看座上的雷损,连中央曼舞的舞姬也不曾看一眼,显得格格不入。
雷损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过去,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苏梦枕遥遥望了一眼,也收回视线。
宴会并非吃过饭后便结束,饭桌被撤下,外面依旧烟雨蒙蒙,宾客在映月阁中四处闲逛,三两成对结伴交谈。
有人上前试探诸非相,率先甩出一堆身份绰号,譬如“阳春白雪啸西风,关东第一刀客”云云,一溜儿下来,诸非相甚至记不得他到底是叫啸白雪还是关阳春。
但总体上来说还算有意思,诸非相便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人,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是敷衍塞责,去他面前的人都是江湖上地位不小的人物,然而离去时这些人物却个个黑着脸,一副便秘半个月无解的模样。
苏梦枕未曾上前与他相认,而诸非相也毫无表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有医患之谊。曾经的病患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北角,隔着重重人群遥遥相对。
大约应付了七八个人后,诸非相觉得无聊至极,又欲上前的人眼一眨,再睁眼,桌边便已没了那道赤色身影。
桌上原先摆着的那盘糕点也不见了。
雷损眼尖,冷笑一声,往后院走去。
此处多达官贵人前来,庭院深深,亭台水榭,风景秀丽至极。
雷损不知道诸非相会去往何处,但他不得不见一面诸非相,看看到底发生了能让官家对诸非相感到好奇。
官家面前的红人蔡京与雷损暗中交好,雷损曾在几年前受蔡京指示,刺杀他的政敌诸葛正我——尽管失败而归,还失去三根指头,但这反而让蔡京与雷损之间的关系更加深厚。
就在前天,骤雨初歇,蔡京派人传来消息,道官家偷溜出宫,回宫后便染上风寒,竟还问起了诸非相,让雷损借宴请之机拉拢诸非相,若是能让官家如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雷损原先便有此意,得到嘱咐后更加关注此事,甚至打算亲身上阵。纵然诸非相心思难测,但若是能纳为己用,亦是好事一桩。
映月阁景色最优美的地方是湖中央的小亭,碧波荡漾,锦鲤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