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不肯去,跟在陆偃身边絮絮叨叨地抱怨:“老奴以为侯爷回来就会来这里瞧一瞧,没想到到了现在才来。”
陆偃一滞,嗓音干涩地开口:“事务繁忙。”
真繁忙还是假繁忙,谁心里都有数。
婆子白他一眼,也不揭穿他的谎话,只剜他的心,征战在外母亲病重不能回来看也就罢了,连葬礼都没回来瞧上一眼,磕一个头。
如今归家,几日了这才想起来这院子瞧上一眼,真真是,小姐的大孝子!
婆子一刀一刀戳的狠:“你母亲过身前是没遭受什么罪,只不过临终的时候念叨侯爷,想着盼着侯爷能够回来瞧她最后一眼。”
眼瞅着陆偃脸上没有半分内疚之情,婆子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可你母亲到底没把人给盼回来,遗憾而去。你母亲临终前说,夫人把她照顾的很好,亲自侍奉汤药。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告诉侯爷,要好好对待夫人。谁承想……”
“谁承想你这一回来又是平妻又是庶长子,又想着搞一个劳什子平嫡子,想着又闹着和离,你母亲若是在,定要被活活气死!”
婆子又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横竖她家小姐早早归还了她的卖,身契,她如今可不是侯府的人,想说什么说什么:
“侯爷,夫人最后的那一两个月甚至都是在你母亲的脚踏上和衣睡下的。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儿,你母亲过世后,夫人强撑着办完葬礼就一病不起,将养了一年才见好。”
陆偃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像是有一手攥着心口,疼的发紧,他的拳头不由紧了又松,嗓子也跟着发紧:“她,怎么没跟我说过?祖母,也没提过。”
一年数封家书,竟然从没人提过这事儿。
婆子冷笑:“老太君那人,您不清楚我们清楚的很,面甜心苦地紧,当初你母亲就在老太君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到了夫人,哦不对……”
婆子斜睨陆偃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不该叫夫人了,该叫秦小姐,秦小姐更是被老太君磋磨的厉害。也幸亏您是她的宝贝孙子,见识不着她那些手段。”
陆偃沉默起来,
可……
这又跟秦婉有何干系?
“秦氏不也没提过?”陆偃说。
婆子白他一眼:“那是秦小姐懂事,边关战事频发,说的多了,不是怕侯爷分心?一月一封的家书,只报平安。”
一月一封?
陆偃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厮:“秦氏给我寄了多少封信?”
小厮记得清楚:“一年一封。”
陆偃一怔:“一封?一年一封?”
“是。”
陆偃努力回想,却再也记不得秦婉家书写了什么,他骤然生起一股惆怅之感。
婆子瞧着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就悄然退下收拾行李回家养老去,这侯府,待不得了。
陆偃在栖桐居又呆了一会儿,这才抬脚往慈安院去。
还没进院子,陆偃就闻到一股药味儿,他心骤然提起来,祖母不会被气到吧?
陆偃快步进去,刚进堂屋要去内室就被伺候老太君的大丫鬟拦住。
丫鬟说:“老太君刚刚睡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陆偃往外退了退,压低声音问:“祖母身体怎样?”
丫鬟说:“已经从外面请了大夫,开了方子,药也喝了。”
陆偃纳闷:“府上不是有府医吗?怎么还要从外头请大夫?”
丫鬟面色尴尬道:“府医是夫人……是秦小姐带来奉养的,今日府医听闻秦小姐与侯爷和离,就收拾了东西跟着秦小姐的嫁妆一起走了,奴婢说老太君病重,求他瞧一眼,他也不肯来。”
陆偃没料到府医竟然也是秦婉养着的,他深吸口气,突然冷静下来,坐在桌边问:“还有什么,你一并与我说了,只拆了家里这些东西,怕是祖母还不会气成这样。”
丫鬟说:“五小姐的婚事也退了。”
陆偃惊讶:“五妹妹的婚事?!”
丫鬟颔首,说起下午的事儿来。
六小姐陆玲霖得知秦婉和离,不好在桃夭跟前发脾气, 憋着一肚子气冲进五小姐陆玲珑的屋子里冲着她扇了两巴掌。
陆玲珑压根都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两巴掌,捂着脸怯生生地看着陆玲霖:“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这几日连房门都没出呢。又怎么惹着六妹妹了?”
陆玲霖冷笑:“怎么惹着我了?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在御前大放阙词,嫂嫂怎会和离归家?”
陆玲珑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旋即快速垂眸掩饰,无辜地看着陆玲霖说:“六妹妹,我说的是事实啊。”
楚嬷嬷一听秦婉和离,当即一喜,又听陆玲珑所言,翻个白眼:“五小姐这话说得,奴婢这些天教您的都忘了吗?夫妻敦伦方可生子,侯爷与小姐成婚八年未圆房,何来生子一说?”
陆玲珑张了张嘴,讪讪低下头,同时又高兴秦婉走了,这府上也就是自己最大了,六妹妹在外面一贯会装限量温顺,自然不会与自己争。
楚嬷嬷现在是半点儿不想伺候陆玲珑了,当即又说:“既然我家小姐与侯爷和离,我也就不必在这里伺候五小姐了,奴婢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