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笙匆匆走近床榻,但见父亲面容惨淡,毫无血色,唯有呼吸尚算匀畅,方稍感心安。
当她查看被包扎好,高高吊起的伤腿时,娘亲才惊觉她的归来。
“笙儿,多亏矿上积雪未除,你父亲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娘亲语带庆幸,泪雨纷纷。
白朔亦随之转身,就着云香递上的水盆,细致地清洗着手。
“苏小姐请宽心,三老爷只是划破了腿,没伤着骨头。”
苏笙笙闻言微微颔首,但见地上另一盆中清水尽被染红,眉心不禁再次颦紧。
“家父昏迷未醒,情况尚不明朗,还望大夫稍候片刻,待家父醒来,确认无恙后再行离开,可好?”
苏笙笙满心忧虑,生怕父亲因脑震荡而陷入昏迷。
白朔闻言,应道:“自当如此。”
苏笙笙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云香引大夫前往中堂用茶歇息。
待大夫离去,苏笙笙注意到大伯母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她目光转向即将临盆的岑氏,“这里有我们照看,大嫂且放心,先回去歇着吧。”
言罢,她吩咐云意与两个小丫鬟,一同护送岑氏返回大房宅院。
待清了场,蕉氏看了看抹眼泪的李氏,将苏笙笙拉到一旁:“你四叔愈发难缠,整日缠着你大伯父要钱。”
听大伯母提起那边的人,苏笙笙也没意外,“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还不满意?”
实则,她每周仅供一顿荤食,所给炭火亦是次品。
非是她心硬,实乃深知饱暖思什么的道理,省得他们坐享其成,每日无事生非。
如今大伯母提起四房,显然是那边听闻这边生意红火,按捺不住了。
蕉氏岂会不知那边的心思?
自流放至此,他们从未有过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与从前相比,已是日渐好转。
可他们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犯下那般大错,仍不思悔改,只紧盯别人的口袋。
见苏瑞麟不肯给他们钱财,他们竟伙同矿上犯人,一同向苏家索要银两。
更因苏笙笙如今生意红火,矿上官差时常提及,那些终日只能在矿上靠抢夺饱腹一顿的犯人,怎能不心动?
此番,苏家绣房拿下十几万士兵的布料订单,四房更是急红了眼。
蕉氏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向好不容易归家的苏笙笙和盘托出。
“今日是你四叔与人一同送你父亲回来的,却还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女婿断了腿,岳丈若没了,这婚事还怎么成?”蕉氏提起,仍气愤难平。
李氏闻言亦怒不可遏,唤来几个店铺伙计,才将那不争气的四房之人打了出去。
只是,那些送人回来的矿上看守,今日竟索要了不少跑腿费。
眼看他们胃口日益增大,焦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重之间难以拿捏,苏家男丁皆在矿上劳作,稍有疏忽慢待,就怕他们暗中加害。
“大伯母,四房之事交由我处理吧。”苏笙笙未多言解释。
对付这等泼皮无赖,绝非一味退让,便能息事宁人的。
正当众人商量之际,苏景山终于缓缓苏醒,他先是瞥见一旁泣不成声的李氏,随后又以一种迷茫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的女儿苏笙笙。
苏笙笙见父亲醒来,连忙吩咐人去请白朔大夫。
同时拿起一个靠垫,细心地垫在苏景山的身后,以助他坐起身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苏景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这让李氏心中的悲伤再次涌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女儿可怎么活……”
苏念薇见大夫进来,忙宽慰嫡母,扶她离开,给大夫让出诊脉位置。
苏景山看着一屋子的人,恨吐了口气,但是却未言语什么。
苏笙笙察觉有异,轻问:“四叔刚才送父亲回来,还说是他不小心的,是真的么?”
这话一出,蕉氏顿时愣住了。
而苏景山的脸上则迅速涌现出一股愤恨之情,但他既没有默认,也没有反驳。
连钟氏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疑惑地问道:“该不会真的是四房下的黑手吧?”
苏德庸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言辞之激烈远甚于焦氏此刻的转述,甚至提到了让苏笙笙喜事变丧事等不祥之语。
还称说苏笙笙这个孝女进不去,他会让人在里边关照苏家男子的话。
李氏一听不对,哭声顿停:“若真的是他推的你,那就是存心要你命啊!”
刚才她还奇怪,为何是四房的人给送回来的。
后来听他胡三混四的话,也只当他是看他们三房落难,来看笑话的。
可经女儿一问,她也觉得事情远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既然是雪厚接住了人,又怎会脚下打滑跌落下来呢?
况且,丈夫如今只负责文书工作,又为何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如此多的疑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景山的身上。
苏景山本就不善撒谎,被李氏这一哭,更是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说出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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