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辇说完,公房内一片安静。
大明还没彻底消化河套,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但西北安静六十年是事实。
16世纪的经济制裁手段,这是满朝合力的结果,而且是长时间的国策。
努尔哈赤八大恨起家,他不是俺答汗,黄台吉也不是三娘子,人家将计就计,通过张家口走商获取物资,有屁的可学。
俺答封贡的副作用也不止双方战力垮掉,边贸诞生了强大的资本集团,这才是天启朝开始向东虏走私的因果关系。
陆天明抱胸思索了一会,扭头转向韩爌,“万历先帝与舒尔哈齐是怎么回事?”
韩爌叹气一声,“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一起长大,一起在宁远伯府邸为亲兵。万历二十三年、二十五年、二十九年,舒尔哈齐三次朝贡。
前两次没什么特别,第三次的时候,万历先帝敏锐发觉舒尔哈齐对朝臣和皇帝越来越恭敬,对京城繁华充满向往之意。
皇帝突然想起俺答封贡的效果,下令骆思恭统计套虏实情,锦衣卫的奏报让皇帝十分开心,对舒尔哈齐倍加赏赐。
皇帝希望将他拉拢过来为己所用,朝臣更愿意在建州内部安进一个棋子,分化、削弱努尔哈赤的力量。
这些事由宁远伯李成梁来执行,他越发感恩皇帝,态度上越来越倾向于带族人彻底落户,开始到黑扯木等地方定居。
舒尔哈齐确实差点变为女真的顺义王,可惜这家伙是个急性子,没有一丝隐忍之功,更缺乏对兄长的狠辣。
万历三十七年,努尔哈赤偷袭黑扯木,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扎萨克图被努尔哈赤诛杀,部将武尔坤也被处死
舒尔哈齐被关押,两年后病死,万历皇帝的分化蚕食之计失败,还刺激建奴更加团结,一心与大明作对。”
原来万历不是什么也没做,陆天明对舒尔哈齐反而比河套清楚,继续追问道,“杨镐和熊廷弼也是这样?”
“不,现在就进入换血计划了,杨镐在辽东多年,与努尔哈赤、林丹汗祖孙、内喀尔喀盟主均熟悉。
万历三十八年杨镐做辽东巡抚后,极力安排李如梅、李如柏等李家将领分守辽东,这时候朝廷若听杨镐的,也许努尔哈赤到死也只能在山里。
可惜杨镐陷入了党争,东林借他抨击浙党擅专,万历皇帝躲后宫依旧不出来,杨镐辞官了。
万历四十六年夏天,努尔哈赤占据抚顺,辽东总兵张承荫、副总兵颇廷相战死,一时间辽东陷入恐慌,万历又启用杨镐。
他刚刚到辽东,又被党争牵连了,浙党为了化解东林的攻势,日日催促杨镐进兵,万历四十七年正月,萨尔浒之战震惊大明,辽东从此一蹶不振。
杨镐被下狱问罪,但杨镐在天牢住了十年,前年才伏法…”
陆天明突然打断,“等会,为什么住了十年?”
韩爌捋捋他稀疏的胡子,一脸悔意,“杨镐虽然有援朝大功,但天启元年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劝先帝不杀他的正是老夫,因为熊廷弼经略辽东,需要他的帮助。
天启初年东林没有众正盈朝,与浙党一起当朝,浙党借此事一直攻讦东林,原本计划让杨镐戴罪立功,也不了了之。
这之后阉党专权,杨镐一直在狱中,到崇祯元年,东林再次回朝,但这时候的杨镐留之无用,需要迅速处决杨镐、王化贞等人,以澄清对杨涟和左光斗结党营私的诬陷言论。前年阉党案结束后,杨镐被缢死狱中。”
陆天明哈哈一笑,“听起来一肚子龌龊,韩阁老不是个讲故事的人。”
宋裕本咳嗽一声,“我来说吧,韩爌暂缓杨镐行刑,不是熊廷弼需要他,是东林掌权后,尽是些嘴炮伪君子,对实务两眼一抹黑,需要杨镐对辽东形势的判断。
他们还幻想摆脱南方豪主的控制,偷偷把杨镐接出了天牢。
天启元年广宁溃败的时候,东林智囊汪文言被抚宁侯怂恿,由杨镐联系他熟悉的盟主,打通内喀尔喀驻地,开始向内喀尔喀、察哈尔、科尔沁等部落少量走私。
努尔哈赤刚刚占据辽沈,物资奇缺,这就像放开了一道洪水,商号如同闻到腥味的野兽,凶猛冲向辽东走私。
熊廷弼溃败的原因很简单,但他的动机很复杂,主要有两个。
一是被东林骗了,需要一场战事抹平之前的一堆烂账,主要开支是万历皇帝动用内库,五年间支援辽东一千三百万两,这些银子实际到辽东不足四百万两。
二是他相信杨镐的判断,努尔哈赤不会进攻辽西,他以为自己还能轻易返回来,既获得中枢信任,也能重新布置防御。
他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被人家用完随手就扔了。
天启年的走私很混乱,很疯狂,五军都督府放任了这种情况,英国公想借此安插探子掌握辽东的实情,阳武侯这时候奉命下场。
但谁也没想到,仅仅三年后,走私就成了中枢、封疆大吏、边镇将官、天下豪商、藩王等疯狂敛财的生意。
天启四年东林和阉党血拼的时候,走私已经碰不得了,双方都没胆子得罪天下豪强,何况他们也渔利颇丰。
正因为这种情况,天启三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