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
外城西南角白纸坊,远离民居的大片空地,如同监狱似的,有一座占地四百亩的高墙。
内部全是砖石结构,一排一排的库房密集排列。
这就是大明武库。
地下地上两层,为运输火炮方便,这里还有木质轨道。
六十年前,为储存京营庞大的军械,直接扩建了一倍。
那时候的武库,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大明不可战胜,火炮、火铳、长矛、大刀等常规军械外,铠甲、马鞍各有五个库,车营的盾车、铁辕等等更是堆积如山。
张维贤被护卫推着看了几个库,脸色越来越难看。
无论多好的东西,存放五六十年也枉然,其实京营现在的军械都是老旧物件,军器局打造的少量东西都存进了库里。
以新换旧,本来能维持十万人的规模,万历四十一年到天启三年,突然被掏空了。
万历皇帝总认为这里有三十万人的装备,完全不想想军器局和匠作所荒废很久,时刻催着、撵着往辽东送军械。
送是送了,英国公明白,都是些有毛病的东西。
就像他此刻所在的火铳库,架子上密密麻麻的火铳,外面锈蚀都掉皮了,这玩意如何杀敌,再放下去连铁渣都没了。
张维贤挥退护卫,一人在火铳库门口孤坐,看着只有数量没有质量的军械,眼神孤寂,不知在想什么。
张之极从轮值处拿着一个小本子到身边,放到张维贤手里,“爹,三万套肯定足够,大约有三千火铳完好,火炮容易保存,九成能用,但那东西不可能送到山西啊。”
张维贤拿起小本子翻翻,随手递了回去,叹息一声,“老夫万历初年就到过武库,还是跟着你曾祖一起来的,那时候的武库啊,放都放不下,铠甲库连人都进不去,五十多年了,东西都去哪了呢?老夫回忆半天也想不起来哪里调集过。”
张之极挠挠额头,“爹,五十年了,烂光了。”
“渣子也烂完了吗?五十年内匠作所和军器局打造的军械也有六十万,哪去了?”
“送边镇了呀。”
张维贤皱眉看儿子一眼,“你糊弄鬼呢?连大数去了哪里都不知,英国公还是英国公吗?”
张之极无奈哎一声,“爹,以次充好,滥竽充数,五十年的烂账积累下来就是如此大的亏空。到处是问题,万历三十年开始,武库向辽东送了超过三十万军械,东虏十五万大军,大概都是武库的东西。”
张维贤不耐烦一摆手,“火器如何?”
“七千佛郎机至少九成完好,大多在神机营,三千火铳还不如不送,留着神机营自用。
至于火炮,儿子还真想送,三千多门,可惜裕本不可能练出炮兵,不如…神机营训练,暗中送人。”
张维贤叹气一声,“你考虑的很实际,的确不能送火器,就给弓箭大刀吧,棉甲有多少送多少。
咱们这一送,文臣要乐开花了,武库的亏空全部由勋贵来承受,天明那个实心脑袋大概想不通文臣为何支持他练兵,他们哪里是为了大明,就是为了这庞大的亏空啊,与战事更无关,哎~”
张之极正要说话,三十步外跑来一个亲卫,他离开张维贤过去听了一会,又返回来。
“爹,王德化回来了,天明送给内库一百二十万两。截留大概二百万两,先斩后奏,代替皇帝入股太行商号。”
张维贤当然不信这个鬼数目,蒲商是北方最富的一个小圈子,现银没有两千万也有一千五百万,加上田产房产将近三千万。
处理这么多的财富,那家伙脸不红心不跳,还真是…佩服。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欣慰之事,张维贤摆摆手,“咱们入宫一趟。”
乾清殿。
王德化脸色涨红,兴奋汇报了一遍山西之行。
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去处理沈藩之事,陆天明调五百驮马给他,直接就回京了。
崇祯皇帝也忘掉沈藩那茬,听得心花怒放,一点皇帝威严都没有,搓搓手问道,“王大伴,是不是以后山西税赋可以足额押解,内库每年还有二百万两的分红?”
这是一鱼两吃的春秋大梦,王德化的笑脸一顿,差点咬断舌头,顿时憋的难受。
旁边听半天的曹化淳替他解围,“陛下,税赋就是分红。”
崇祯又把其中的道理回忆了一遍,笑脸慢慢消失,“也就是说,全是国库之资?”
两人没有回答,崇祯瞬间冷哼,“陆天明为何不写奏折?手断了?还是吞下这么多田产吃撑了?”
王德化大概没想到皇帝情绪变化这么快,小心回答,“陛下,流贼头领尸体没找到,骑军在到处游弋追击,战事还未结束。”
“你在哄鬼呢?清查出九百万亩田产,一亩地就算五两,五年内山西也欠朕五千万两,他陆天明就这么大大方方送出去了?”
算数不错,王德化继续装死。
“说话!”皇帝突然大怒,把两人吓了一跳。
殿外内侍汇报英国公求见,皇帝的怒火瞬间被憋了回去。
张维贤在大殿门口听到了皇帝的怒火,进门就说道,“陛下,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天明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