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靠东的一处货栈,男子进入大院,里面三十多人同时躬身。
护卫个个精壮,眼神冷冽,一看就是刀口舔血之辈。
此处出门五里即风陵渡,向东既进入河南地界。
男子进房前下意识瞧了一眼东边,回头问贴身头领,“东边河南地界有几人?”
“回老爷,河南地界的豫灵镇五十人接应,西边的人全回来了。”
男子又扭头看一眼太岳山方向,黑云压顶,让人莫名压抑,歪头想想,还是进入货栈正厅。
里面坐着一位长髯儒袍男子,一身淡雅稳重的气息,看到他进门,起身拱手,“伯爷,既然事已至此,我们无需看下去。”
年轻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到主位大马金刀落座,怔怔想了一会,才对他开口,“胡仪宾,我们败了吗?”
这位是唐藩仪宾胡铭三,世子胞妹的丈夫,世孙朱聿键的姑父,蒲商的老朋友,他听后笑着摇头,
“伯爷,此刻后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进三步,陆天明掌控山西那一刻起,他就死定了。”
男子点点头道,“是啊,他死定了,陆天明在京城遇刺无数,没有一次是咱们所为,全部是别人因其他原因动手。
他误会了权争,以为刺杀是官场常用手段,竟然把刺杀带到了山西,沈藩刺杀案无人知,那就证明是他的苦肉计,够狠、够绝、也够蠢。”
胡铭三笑呵呵回应,“伯爷看的清,绝对是他的苦肉计,对付这种人得顺毛捋,他自己会走入死局。
伯爷让人全力捧他,我们趁机跳出去,不留任何后患,山西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安心看京城的朋友如何动手,一切都是英国公徒劳挣扎,他本就该死,非要爬起来生事。”
男子拍拍大腿,莫名有点失落,“此次西行,大事没办成,只是了结一段恩怨。
陆天明是个做实事的人,但他性格独立强势,谁用都会被反噬,就算英国公利用他掌控北方,他的结局无外乎被坑杀。年纪轻轻可惜了,胡仪宾的记忆中,他像本朝何人?”
胡铭三想了想,摇头道,“不像任何人,胆子大的没他下手快,下手快的没他胆子大,他的思维习惯是围棋走势,蒲商深陷局中,到死没看出来,他们一开始就注定会死,陆天明一直在绕着他们积势。”
男子突然皱眉,“你觉得他做事够不够果决?”
“当然果决,这个我们不得不承认。首辅都不敢杀蒲商,南京和京城也不敢,但他敢,明日过后,世间再无蒲商。”
“所以说啊,他是一个不讲规矩的人,我们很危险,一会饭后离开秦东镇,休息也得去豫灵镇,河南地界非钦差范围,地方官不会让他胡来。”
胡铭三一愣,郑重点头,“伯爷所言极是,若有人临死乱咬,我们可能会暴露。”
天色彻底黑了,下人进门点灯,给放下两个菜,正在盛汤,大门被轰隆推开,一个护卫进门焦急大叫,
“伯爷快走,校尉从风陵渡过河了。”
两人猛得弹起来,片刻没有迟疑,冲出正厅到牲口棚上马,立刻起步直接冲过巡检司关卡,向东飞奔。
这里只有一条官道,三十多人动静不小,等到风陵渡,官道正中间隐约站着十名锦衣卫,路中大声呵斥,
“锦衣卫查案,滚下来!”
马背上的伯爷瞧了一会,河上校尉肯定更多,不能拖,很快下决断,厉声下令,“一起杀过去,不要停!”
护卫呛啷抽刀,立足未稳的锦衣卫看到一片刀光,暗骂一声反贼齐齐闪开,一群人哈哈大笑离去。
十名锦衣卫立刻有四名跟了上去,其余去通知人。
这里是秦岭北麓,濒临黄河的地段,他们只能顺着黄河岸边跑,七十里外才是河南阌乡县,然后继续向东过灵宝、陕州,到二百里外的渑池才算进入平原。
所以校尉不怕他跑,等大伙都过河,你能跑哪儿。
半个时辰后,西边的锦衣卫也跨过渭河,兜了过来,董成虎一听说跑了,大骂堵路的人丢脸,带二百多人立刻追。
跑到河南地界,黑夜里再次冲过巡检司,遇到跟随他们的锦衣卫回来报信。
半个时辰了,竟然还在豫灵镇,也不知他们认为自己跑不了,还是认为能吃掉锦衣卫,根本没跑。
董成虎带人轰隆到豫灵镇,把官道边的一个货栈围起来。
院子里灯火通明,墙头和房顶全是手持长刀的壮汉,眼看着锦衣卫把他们围起来无动于衷。
董成虎被搞得莫名紧张起来,下令五十人向东南方向戒备,这才靠近大门。
他顺利进入了院内,对方根本没阻拦。
年轻男子坐在台阶上的椅中,对他一脸微笑,“董成虎,锦衣武堂好手,坐班百户跟随陆天明升千户,山西立功升佥事,不知董佥事把赵某围起来想做什么?”
董成虎瞧瞧院内的形势,对他拱拱手,“忻城伯,我家大人想见见你,为何要跑。”
“赵某没有跑,本来就准备到河南地界,陆天明想见我,他应该来求见。不知晋陕剿匪钦差能不能进入河南地界,也不知作为钦差护卫的锦衣卫到河南能不能缉拿赵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