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骆养性一番谈话,捋顺了大部分事情。
骆养性需要自己这样的帮手,但他又无法保证人身安全。
通过国公府来保证陆天明的人身安全,既能给皇帝减轻负担,也能彼此更信任。一起升官发财,功成名就。
再加上他比国公府阶位低,事事需要查探,非常符合陆天明当下的认知习惯。
英国公稳坐钓鱼台的方式不适合自己,习惯隐晦暗示,极其考验领悟力,搞得事情很模糊。
原准备三次谈话需要交代的事,半个时辰就交代完了,骆养性也很开心,带他进入皇城。
觐见得走承天门,亲军又跟别人不同,从东安门入皇城,东华门入禁宫,通过文华殿大员来到金銮殿广场,这才进入官员正常通道。
乾清殿待招房,一个身穿蓝色蟒袍的微胖男子走来,骆养性快速说道,“东厂督公,你我的顶头上官,哄着点。”
崇祯朝内廷三大太监之首,哄这个字说的好,陆天明了然。
“下官拜见督公。”
曹化淳扫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陆千户,首辅周延儒今日轮值,刚好在乾清殿,阳武侯府有一面之缘,听闻你来谢恩,他也想见见,问什么答什么,不要紧张,不要胡扯,明白吗?”
“督公明鉴,下官并非第一次面圣,也许陛下认识下官。”
骆养性猛得抬头,与曹化淳疑惑看着他,陆天明拱拱手道,“会同北馆与十王府隔着一堵墙,陛下在十王府的时候,下官经常跟姐夫在会同馆。
以前不知陛下身份,但想来不会错,十王府那时候有四位亲王,只有陛下与下官年龄一样,且陛下经常外出逛街,天启四年到天启七年,下官的确与陛下见过很多次,应该…有点熟。”
曹化淳与骆养性对视一眼,“你确定?为何不早说?”
“督公,骆指挥使,小时候的玩笑,下官说来有何意义?”
意义重大啊,但两人也不能多说,不知道更好,看看陛下有没有印象。
天启非常宠信王,十二到十六岁的信王非常自由,与十王府严格管理的三位叔王不同,小孩经常在京城溜大街。
文臣们夸赞信王是贤王,就是因为他经常往胡同里钻,与百姓能聊到一起,虽然是瞎扯淡。
乾清殿御座,左首坐着美髯公大红袍,皇帝高高在上,太监一声大吼,陆天明跟着骆养性小碎步进殿,不经意瞥了一眼,这眉毛的确有点熟悉。
“臣骆养性,携皇史千户叩见陛下。”
“微臣陆天明,叩见陛下。”
崇祯淡淡的声音传来,“平身!”
“谢陛下!微臣定竭尽所能、刀山火海,报效皇恩。”
骆养性只说了三个字,陆天明却说了一串,这马屁让一旁的周延儒略微不喜。
皇帝似乎也不是太高兴,“陆天明,皇史监督百户五代传家,通读永乐大典?”
“回陛下,微臣从未说过通读永乐大典,庸人以讹传讹。”
“是吗?大典医书不过区区百卷,与药圣所著本草纲目相比如何?”
“术业有专攻,大典更广,药圣更精。”
“更广?怎么广法?”
“大典涵盖病、药、方、术,本草纲目为药典。”
大殿突然安静,周延儒看一眼皇帝,发现皇帝在歪头看陆天明,轻咳一声,皇帝立刻端正说道,“陆卿家,抬起头来了。”
陆天明抬头与皇帝对视一眼,崇祯立刻哈哈一笑,“你叫陆天明?不是姓郭吗?不会是顶替别人袭职吧?”
“回陛下,微臣姐夫姓郭。”
“哦,对对对,石头姓郭,你是木头,你们甥舅俩的小名朕倒是记得。”
崇祯一边笑,一边对周延儒道,“周卿家,朕在潜邸的熟人,会同馆子弟,那地方大而空,经常有几个小孩在玩闹。”
周延儒立刻看向骆养性,后者慌张躬身,“陛下,微臣死罪。”
皇帝摇摇手,“无妨,陆卿家,你知道朕是谁吗?”
“四少爷。”
“没错,朕与你们甥舅一起在城北溜达过几次,你家不是在城北吗?何时去了外城?”
“回陛下,微臣父母先后重病卧床,药石不断,三年前微臣变卖祖产还债到外城,深感为耻,一心读书,希望能赚点银子。”
“哦,孝心可嘉,读书专攻医术?”
“并非如此,微臣小时候非常抗拒读书练武,父亲有一次在会同馆教训微臣,记得陛下身边一位管家劝阻。
他说,小孩子的世界都是五彩斑斓,何必固执与读一类书,容易让人误入歧途。
微臣深以为然,可惜越读书越感觉浑噩,分不清黑白,好像这世界只有灰色,虽然学了点医术,也不想动了,但身边的兄弟们家家贫寒,连媳妇都娶不起,或者大多难产去世,小孩多夭折。
小病自我诊断,大病自我了断,何其悲哀。微臣心有不忍,但对妇科不精,家里久病成医,对中风倒是略有心得。”
这话题有点沉重,若是其他人,崇祯定然会认为攻讦皇帝无能,以致民不聊生,现在当然不会,扭头对曹化淳道,“传王承恩过来。”